正文 第九章 絕代有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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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你那張神仙一樣冷冰冰的臉,我哪還敢說話啊。
子瀟將心裏所想的話咽回去,嗯嗯啊啊了半天,朝夜袖投去一個水光陣陣的委屈眼神:“收拾房間花了太長時間,便沒來得及去吃飯。這不,剛剛才整理好的,想看會兒書就睡覺,你便來了。”
他一席話講得溫聲細語,少年人特有的好聽嗓子配上一張芙蓉麵,更加顯得楚楚動人。夜袖怔了一怔,好半天才恢複那般清冷的模樣,他將玉白的袖子在子瀟頭上一拂,拂下片灰塵來。
“那你眼下餓是不餓?”夜袖問道。
“嗯?”子瀟一愣,心想他要做什麼?而後回答:“也還好吧,不算太餓……”一句話還未說完,雪白的手腕便覺得被人捏住。他抬頭,見夜袖扯著他,道袍在窗子外頭照進來的月光裏宛如白玉,無風自動飄然若仙。
子瀟隻覺得夜袖的手指冷冰冰的,握在他的手腕上異常光滑,心裏便沒緣由地怦然一動,脫口而出:“道長,你要帶我去哪?”
夜袖已是轉過身去,拉著他便往這一層的窗口邊上走,“去加餐。”他道。毫無波瀾的聲音比天上的月光還要清冽。
加餐?子瀟歪過腦袋,苦苦思索這個詞語而不得其解,正恍神間,忽然覺得整個身子猛地一輕,眼前雪樓走道的視線就像是被人扯開的幕布一般,全然轉變了。待子瀟反應過來時,才發覺自己已經被夜袖摟著,他施展了輕功,與自己一同從六層高的窗戶裏跳下。
這百蘊山頂,七月的夜風與白天全然不同,褪去了灼熱撲麵的炎流,就如同頭頂的這輪明月一般,清清冷冷,觸感冰涼,將兩人的衣飾吹得高高飄起。月色流淌在衣料的紋路之上,猶如千萬條發光的溪流。
眼睛裏映入的,是夜袖白衣翩然神色清冷的模樣。子瀟的一顆心懸著,在這高空中就連呼吸也小心翼翼。
在雲雨樓時,他自以為見過了這世上最俊俏的貴族公子,還有那些容貌精致的男妓。然而今夜,這一抹白亮的月光卻將每個人的容貌照得清清楚楚。
摟著自己的這個人,分明是比瑤池仙人還要俊逸高傲的冰雪神仙。高鼻深目,輪廓宛若渾然天成的美玉,怎麼瞧便怎麼令人心動。
月光裏,子瀟的一顆心在胸膛裏如同擊鼓,他絲毫沒有注意自己已被夜袖從高空裏帶了下來。直到鼻子裏聞到一大片香甜的氣味,才紅著臉回過神來,目光正巧撞上放在眼前的紙袋子。
“這是……”子瀟聞著那頗為熟悉的氣味,雙頰的紅暈還未散去,就抬起頭一臉疑惑瞧著夜袖。
他不知,夜袖猛然瞧見他紅通通的臉,心裏好生疑惑了一會兒,百思不得其解後也懶得去想了,回答道:“這是糖炒栗子,山下買回來的魁栗,不知你可否喜歡吃。”
“喜歡啊,我最喜歡吃糖炒栗子啦。”子瀟歡呼一聲接過紙袋,喜滋滋地打開,迅速剝了一個扔進嘴裏,“夜袖你這人也太好了點……贈栗之恩我將來必定回報!”
夜袖瞧著他,沒說話,隻是那張冰雪般的麵容似乎在月光裏動了動,化雪般的漾開了,綻出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他望著子瀟的春水眸子,心中一片清淨。
就連夜袖也有些困惑,為何平日裏隻喜愛練劍習法的自己,會對這麼一個初來乍到的少年如此關懷。他對人向來是極其嚴苛的,哪怕是對待自己,也定要清心寡欲。可這少年……讓夜袖覺著有種濃鬱的故人氣息,瞧見他,就像是回想起了某些隱在霧氣裏的往事。
“這樣不會餓了吧?”夜袖瞧著他吃了半天,沉聲道。
“嗯,好多啦。”子瀟看上去相當滿足,他拍了拍肚子,桃花般的麵上綻開了大片的妖嬈神色,又與蓬勃英氣交織在一塊,整個人宛若一株開滿了灼灼花朵的樹。語畢他抬起雙眸,又感激道:“真虧你啦,要不是你這麼大晚上給我送魁栗,我便要餓肚子了。”
夜袖搖頭:“不礙事兒,隻是想起你忙了一天,心中有些惦念罷了。管人事的那人大約是偷懶,那樣繁重雜亂的活怎能交給你一人去做。”
子瀟嘿嘿一笑,神情甚是灑脫:“沒事啊,反正我也是練武之人,整理房間這種小事雖說是速度慢了點,但也不會累到哪去,多謝夜袖關心了。”
雪樓旁的蒼翠樹林,在月下發出波濤一般的聲響。
徐徐山風拂過之處,皆像是被深綠的染料流淌了一般,搖晃在濃鬱的夜色裏,與深青的天幕交織纏繞。清冽月華透過葉間的縫隙,在兩人的衣飾肌膚之上停留,照耀出小塊小塊的玉白色光斑。
呼吸也仿佛與頭頂的樹海融合了。
於是,氣息是從何時開始,變得紛亂而不可收拾的呢?
夜袖活了十九個春夏秋冬,瞧過了無數隻形色各異的人類與妖物,而心跳卻是隻在今夜才變成了無法控製的模樣。他頂著一張波瀾不驚的冰雪容顏,卻生怕眼前這人察覺到自己的異常,他恨不得此刻就伸出手去將胸膛按住了,不要這般瘋狂跳動。
月光,林濤,山風,還有這妖嬈美貌的子瀟。它們組合起來,便是自己心神不定的源頭麼?
夜袖站定了,深吸一口氣,麵色愈發的清冷,抬起衣袖朝子瀟略一抱拳:“不早了,子瀟你也早些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子瀟還沒來得及回答他,便隻瞧見眼前白光一閃,仿若飄過一朵晶瑩的雲,而後夜袖就消失在這沙沙樹海之下,視線所及之處,都再也瞧不見那玉白的身影了。
心中頓時被疑惑填得滿滿,子瀟歪過腦袋,從紙袋子裏掏出一顆栗子捏開了扔進嘴裏。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隻看見四周漁網般密密麻麻的樹影和山風,困意便在這時衝上眼前。
“算了算了,夜袖這人比神仙還要飄渺神秘,我還是回去睡覺吧。”子瀟打了個哈欠,有些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修長的身段朝前輕點了幾步,借了地上的力,輕易就騰身而起,朝著麵前雪樓的第六層窗戶施展輕功而去。
大約到了子夜,溪雲觀中早就是一片靜謐之色。唯有外頭那沙沙作響的樹聲,依舊是不眠不休地唱著。
從回來到現在,夜袖心裏都是紛亂如同落葉。他坐在房中盤起腿,心中默念了好幾十篇靜心經文,卻依舊毫無用處,閉上眼都是子瀟那張桃花般妖嬈好看的臉。又過了一會兒,夜袖皺著一對鋒利眉毛睜開了眼,胸中的一顆心狂跳不休,跳起一陣隱隱的怒火,在他的冰雪麵容上燃燒。
平日裏下山見到好看姑娘都無動於衷,怎的今日反而對著一個妖嬈少年念念不忘了?莫非這便是師傅說的見色心起?不不不不……夜袖白著一張臉,苦苦思索自己今日的所有舉動行徑。
他修道十年,還是頭一次遇見這般怪事,本以為自己早已看破紅塵,對名利美色皆不會生有親近之心。誰知隻是來了一個長得漂亮的少年,自己便成了這般身不由己的模樣,著實配不上修道人這三字。
夜袖坐在房裏,長歎了一口氣,麵色蒼白地站起身來朝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