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這麼一連折騰了好幾天，慕應弦怎麼也套不出自己想問的，反而落下了一個後遺症————一看到他的腿就恨不得真的打斷。
    不過他想說的莫恪離也一句都沒有問，他好像從來沒有把陌雅公主居然是個男人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不是這樣，慕應弦很可能在他們纏綿的那夜過後就立即小命不保了，但是他也沒有要他坦白的意思，這樣的情況很詭異，但是這也給了他一個警告，一旦真的捅破這層窗戶紙，可能就完蛋了。
    “真沉得住氣啊。”絕對不簡單，虧他還為了把身份瞞天過海想了好幾個天花亂墜的理由，但是真的排除公主是個男人的離奇理由，他覺得自己確實有點山窮水盡的味道。
    而且如果是公主本人的話，丈夫納福晉這回事也一定會很大方吧，根本不會是自己現在這幅在外人眼裏看來小肚雞腸的樣子，慕應弦這麼一想，沒有豁然開朗，反而徹底低落了，如果這時候他懷裏有隻貓讓他揉來揉去的話，恐怕早就變成個麵團子了。
    三天很快就到了，狄月的臉他沒有看清，因為始終被一塊紅的俗氣的布遮著，說起來他也隻有遠遠的瞥過一眼，而且現在已經忘了她長什麼樣子。
    因為莫恪離的‘身體不妥’，拜堂一類的環節居然一律從簡，一會兒就被媒婆侍女帶入了房間，慕應弦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不一留神咬到了筷子：“……”順便遭殃的還有他的舌尖。
    牙齒一疼，眼睛居然不知什麼時候酸酸的，像是滴進了辣椒水，他不想抬頭用這幅摸樣對著周圍道賀賠笑的賓客，懶懶的靠在桌角。從來沒有覺得自己會這麼無用，看著別人娶親也這麼變扭，根本不像以前的自己。
    “今晚恪卿王娶親，我們也順便去道個賀怎麼樣？”
    聽了這話的夷昇沒有回應，此時的瓏期開始擔心起自己的禮金泡湯的可能性。
    “不準。”夷昇知道這個小子就是衝著禮金兩個字去的，也沒有心思陪他找這個樂子，畢竟他們不應該和公主有什麼交集，瓏期是新手，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
    去就去吧，剛放下這煩心事，瓏期卻笑道：“大人就不想知道公主在那裏過得如何？”
    到了王府之後，不少人向夷昇投來了意味不明的目光，他一舉一動都透露出與外表大相逕庭的大氣，那張臉生的精致秀雅，冷的像籠罩著一層冰霜。
    “進去吧。”他習慣了這樣的目光，所以嗤之以鼻。
    反觀瓏期，雖然左看看右看看，在賓客之間倒也算如魚得水，他生來有一張能哄得別人天花亂墜的本事，死人都能說活，英氣勃發的張揚在少年臉上格外引人注目。
    回頭看到了慕應弦，他走過去：“公主，別來無恙。”
    慕應弦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怎麼會到這裏來？難道今天夷昇也一起跟來了嗎？這不是夷昇對瓏期的不放心……而是對自己的提醒。
    他暗暗責備自己差點連正事都忘了，夷昇對他看了一眼：“進展如何？”因為聲音壓低了，臉上又是謙卑的神情，旁人也隻當是在寒暄而已。
    “他……沒什麼特別。”他言不由衷。
    夷昇那雙秋水般的美目在他臉上一劃，好像在考驗他的忠誠是否還是如往昔，聲音卻變成了陌生的警告般的口吻，壓得周圍的歡笑都變成了煎熬：“不要忘了自己的責任，否則……”
    他克製住自己的心亂，點點頭，硬是擠出了一點交談時的愉悅，夷昇就順勢坐在了他的身旁：“最近突厥那邊又起了亂，幾個將軍在那裏失了蹤，恐怕已經凶多吉少，不知道再下去會變成什麼樣，他和那群人進來有什麼來往麼？”
    “除了幾個西域商人，沒有其他的人了。”他仔細回想，好像的確也沒有什麼突厥官員和他有來往，於是便如實回答。心裏不知道是該放心還是更加提高對他的警惕。
    畢竟，這才是他的首要任務，如果不能證明他的罪，就隻能想盡一切辦法證明他的清白，他在心裏艱難的權衡這兩者，不安猶然心生。
    夷昇看出了他的不對勁，冷哼了一聲：“別忘了，如果你感情用事，我會替你做決定。”
    慕應弦臉上的表情消失了，他怎麼會不了解夷昇的手段？如果連他自己說的話都不能履行，年紀輕輕毫無背景的他怎麼能坐上今天這個位置？如果沒有異於常人的心機手段和深埋的野心，他恐怕也不會穩坐在這個位子上這麼久，何況除去這點不說，他對妨礙他計劃的人也是心狠手辣。
    在一個自己又敬又怕的人麵前，他出奇的鎮定，好像隻是恍惚中走了神，現在已經完全清醒了：“是，我知道。”
    夷昇沒打算久留，以他的性格也不屑於向別人道賀，孤傲不群慣了也就沒什麼顧忌，自行離開了，沒去管瓏期的死活。
    但瓏期是不會死的，就是死也隻會死在他的手裏。
    太奇怪了，這樣的自己居然差一點就想違抗夷昇大人的命令，難道他忘了自己已經把自己的命運都交給伏龍衛了嗎？從進入這個隊伍的第一天，他就知道自己的未來都是與它息息相關的……
    而這種念頭，竟然差點在今天被推翻了。
    他的手指在桌子上劃過，勾勒出他的樣子，雪砌成的瓷白，濃秀的輪廓，色澤淺淡的眉眼仿佛比他本身更具有靈魂，他描繪不出的一切都令他心煩意亂。
    手朝外一擺，一不小心就把筷子碰到了地上。
    身邊的侍女連忙過來收拾：“王妃大人您沒事吧？”低下頭時才發現：“呀，鴛鴦筷怎麼摔碎了？快換雙瓷實點的。”
    他沒有心思去聽她說什麼話，由著她扶他站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說：“送我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