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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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盡管豐玉的人已經潛入到皇宮裏的可能性讓洋平很是忐忑,但這不代表他已經完全取消了對夜柔的懷疑。
每一個問題夜柔其實回答的很好,若換個人來質問,怕是幾乎都要肯定可以將她排除在嫌疑之外了。
其實洋平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何要死咬著對夜柔的疑惑不放。
雖然他相信自己的直覺,也經常引以為豪,但那都是在能找得出依據的情況下才會堅定不移,今天心底這股不知從哪來的倔強還真是堅持得有點莫名其妙。
想過也許是在試毒的環節上動的手腳,但結果第一個試毒的人是夜柔,那麼即便夜柔服下解藥保住自己的性命,那在其後麵試毒的黑澤女官卻絕不可能逃過中毒的命運。
那為什麼?
為什麼就是覺得夜柔是下毒之人的可能性大過任何人?
“對了,”想起夜柔來到禦書房後又一次詳細的述說了一遍當時的情景,洋平皺著眉又開口了:“你說你在鋪床的期間曾經聞到過一股濃烈的果香,然後出現了暫時失神的現象是嗎?”
“回水戶大人,是的。”夜柔按規矩退到一旁低垂著頭,中規中矩的模樣:“事後奴婢悄悄問過小秋,她說她也聞到了,因為香味太濃烈,著實讓人無法忽視。彩公主倒下後因為奴婢和小秋的慌亂驚叫趕進來的黑澤芷微女官也聞到了,不過那個時候香味已經散去不少,所以黑澤芷微大人說是淡淡的。”
“皇上,臣請求宣小秋和黑澤女官前來問話。”聽到夜柔如是說,洋平思付一下轉頭對櫻木請示。
“準。”櫻木稍稍回了回神,徑自打開禦書房的大門將候在門外的小太監叫進來吩咐:“彩公主一事朕交予水戶大人全權處理,他讓你幹什麼你便當做是朕吩咐的一般去做。現在去把彩公主的另一位貼身侍女小秋和黑澤芷微女官叫到禦書房來。”
“奴才遵旨。”領了聖命的小太監轉身快步離去。
不消一刻鍾,麵帶不安與悲切的小秋和黑澤芷微出現在禦書房。
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的洋平細細問過二人,所說與夜柔大致相同。
小秋和黑澤芷微甚至詳細到聞到的果香味類似成熟的桃子一事都被洋平反複確認過好幾次,才被準退下。
照理,事至如此,夜柔的嫌疑應該是被徹底洗刷,但譴退了小秋與黑澤芷微的洋平,還是把她單獨留了下來。
“夜柔,我問你,”雖然洋平覺得還是固執的懷疑夜柔實在有點不妥,但左思右想半晌之後,卻還是再次開了口:“你爺爺他還好嗎?”
“誒?”話題突然的轉換讓夜柔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快速的眨了幾下眼睛才想起來要回話:“有勞水戶大人掛心,爺爺他······”
話說到一半,又紅了眼眶。
“他怎麼了?”知道不該問,可洋平還是忍不住。
“爺爺···爺爺他···他在十天前已經過世了。”哽咽著掩麵,卻遮不住唇角流瀉出來的嗚咽。
洋平一怔,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結果,一絲愧疚湧上心頭:“呃,對不住,還請夜柔姑娘節哀。”
“奴婢替爺爺謝過水戶大人,”被那看似流不盡的眼淚沁得已經濕透的衣角,夜柔卻還是拚命擦拭,似乎想擋住決堤的眼淚:“隻能怪造化弄人,夜柔做了公主的貼身侍女後,俸祿比以前唱小曲的時候增長了不少,就想著將爺爺接到京城安頓,讓他老人家能夠安度晚年,彩公主也理解夜柔一片孝心,隨即派人前去接爺爺,豈料爺爺如此福薄···嗚嗚嗚···途中患上重症撒手人寰,隻留下夜柔一人從此孤零零在這人情涼薄的世上嗚嗚嗚嗚嗚······”
話還沒說完,痛哭已失聲。
洋平看不過去夜柔那幾乎都快要滴水的衣角,隻能搖搖頭,苦笑著從懷中掏出手帕遞給她。
夜柔道了謝接過手帕,沒一會眼淚就將手帕沁濕了大半。
若是換了一般男人,必要心軟得不舍再問下去。
可洋平雖然不是個心狠之人,但卻還是咬著牙狠了心繼續發問:“既然如此,何不去投奔你那個心上人?宮廷險惡,尤其是看主子們臉色行事的奴才,哪個不是日日如履薄冰般心驚膽顫,你為何放棄宮牆外的自由自在不要,非要擠進這金碧輝煌的牢籠受罪?”
出乎意料的,一直有問有答的夜柔毫無預兆的沉默了。
洋平卻豁然開朗的明白了自己為何總覺得夜柔可疑。
是了,換了一般能夠享受自由的人,誰能放著自己唯一的親人遠在他鄉甘心情願駐進這看似豪華實則自由全失的牢房?
又有誰寧可冒了殺頭的危險對著隨便一句話便能要了自己小命的皇太後擲地有聲的拒絕了封妃的殊榮,隻為了能與心上人相守,百難的在得到獲準離宮沒多久之後卻申請希望前去侍奉公主?
換了尋常女子,拿了包袱怕是逃都來不及,夜柔卻反其道而行之,這難道不可疑?
“為什麼?”疑惑一旦明朗,洋平的逼問便顯得有些咄咄逼人。
連靠在窗邊心不在焉看著天邊明月的櫻木都不得不詫異的回過神來,納悶的看著兩人。
夜柔還是一聲不吭,像是打定了死都不開口的主意。
“為、什、麼?!”一字一頓,像是咬著一般破口而出,顯然是告訴禦書房內其餘兩人,洋平的耐心已然耗盡。
還是長長的沉默,安靜得洋平幾乎快要控製不住忍耐大聲質問的時候,夜柔突然梨花帶淚的笑了。
“我的心上人···”夜柔眼神哀怨的盯著洋平幾欲閃出火花的雙眼:“便是水戶大人您呐。”
此言一出,禦書房頓時安靜得三人都能清晰的聽見洋平與櫻木倒抽了口氣的聲音。
“夜柔是很想去投奔水戶大人的,但是水戶大人您會要夜柔嗎?”還是哀怨的悲切眼神,不過已經收住了眼淚:“您不會,不是嗎?夜柔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所以夜柔不能也不敢幻想什麼。可是,即便不能成為水戶大人的妻妾,但夜柔覺得隻要能每天見到水戶大人就好了,知道水戶大人即將成為駙馬,所以夜柔才懇請皇太後讓夜柔前往‘若水閣’做公主的貼身侍女。夜柔不敢奢求什麼,隻是想伺候在水戶大人身側是夜柔錯了嗎?”
“這···”沒想到會逼問出這種對白的洋平一時間啞口無言。
櫻木也是眨巴著雙眼摸不清狀況。
“夜柔也希望公主長命百歲的,這樣夜柔就能天天看見駙馬大人了。”破罐子破摔,夜柔仿似豁出去了一股腦的將自己的心情全麵宣泄:“雖然皇上頒布了新法令說是伺候任何宮殿主子的奴婢們不用陪葬,但皇上和皇太後一怒之下很有可能不顧法令讓我等都活不了不說,因為自己祀奉不利而導致的主子辭世,試問哪個宮殿還敢收留我們?如若彩公主真的不能渡過這一劫,夜柔也已經做好了隨著公主去的準備!且不說水戶大人您對夜柔無意,即便是有意想要保住夜柔,夜柔亦是愧疚難當絕不會同意的!請問水戶大人,您究竟是懷疑夜柔什麼?難道就因為夜柔是新進宮而正好時運不濟遇上公主被行刺嗎?那夜柔便先行到地府替公主開路好了,也省了落得個‘刺客’的名聲!!”
語畢,一手抓過禦書房中櫻木從不離開視線外的“喚月”作勢要自刎。
嚇得櫻木與洋平兩人急忙展開輕功一個奪刀一個匆匆反手劈昏夜柔。
看著昏躺在自己臂彎的夜柔,洋平無以言表的百感交集。
如此壯烈究竟是為哪般?
還是不相信夜柔的洋平無奈的歎了口氣,把因為受不住自己手刀而陷入昏睡的夜柔送到奉命前來的小太監手裏,轉身煩躁的拉開禦書房的窗戶盯著因為臨近十五而稍顯圓潤的明月出神。
“你還是不相信她嗎?”太多年的相處讓櫻木明白洋平撅著眉的樣子實則是沒解開心結一事。
“嗯。”洋平淡淡的應了一聲:“她太冷靜了。”
“何出此言?”櫻木回想了一下此前夜柔的反應,記憶模糊,但最後奪刀要自刎的一幕卻曆曆在目:“依我看來,她應該是過於激動。也許···她真的很喜歡你也不一定?”
“不!”洋平一臉肯定的否認了櫻木的疑問:“是不是喜歡我我不知道,但相較於小秋和黑澤芷微忐忑不安著前來回話的態度來看,她表現得太冷靜了。”
“怎麼說?”一直神遊在外壓根沒聽到兩人對話的櫻木現在才算是進入了狀態。
洋平深深的看了眼滿臉莫名的櫻木,深吸口氣後才緩緩將自己的疑慮一一鋪敘開來。
“首先,是因為她的回話。”
“她的回話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嗎?”櫻木因為一直在發呆,所以完全的狀況外。
“不是,就是因為她的回話條理太清楚了。”
“?”
“照理說來,自己侍奉的主子出現了危及生命的事情,一般人,即便是自幼在宮廷內接受訓導的宮女太監們多少也會有些手足無措,而後導致在敘述上詞不達意。這在由自小入宮的小秋和已經侍奉皇族多年的黑澤女官奉命前來回話之時便能知曉,方才叫她們兩人過來問話的時候,兩人因為害怕和擔心,敘述彩公主中毒情形之時多少都有些激動和顛三倒四,而第一敘述者夜柔卻沒有。條理異常清晰,就像事前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一樣。”
櫻木細細想了一下匆匆趕到“若水閣”時責問眾人時的情景,確是如此。
侍奉在“若水閣”的一幹人嚇得都快尿褲子了,囫圇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是夜柔站出來述說的整件事情的經過:“確實。”
“再來,雖然提及她爺爺過世之事時她的確是哭得很傷心,可是我在她眼底沒看出悲傷。”洋平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櫻木,背過身去繼續看著懸掛在天邊的明月:“雖然隻是一瞬,但我肯定我看到了她眼中一晃而過的無所謂和戲謔。”
“哦?”
“還有···”
“還有?!”
“嗯。”洋平點點頭,也不管櫻木什麼反應徑自說下去:“她說喜歡我的時候,眼中有股勢在必得的精光。這不該是一個平民女子該有的眼神,沒有一點敬畏也沒有一點顧慮,跟她說的委曲求全待在公主身邊隻是為了天天能夠見到我的說辭全然不是一回事。”
洋平這麼一說,櫻木倒也是回想起回神過來那一瞬在夜柔眼中看得的那瞬間逝去的光芒:“好像本天才也看到了···”
好久沒聽見櫻木這樣自稱的洋平詫異的挑了挑眉,看了櫻木一眼:“最可疑的一點是···”
“嗯?”
“在這之前,夜柔因為被皇太後誤會會被冊封所以一直養在後宮,照理來說應該是一副被伺候成習慣的模樣,可是完全沒經過教導的她不但毫無懸念成了公主的貼身侍女,還深受公主喜愛到要替她將祖父接到京城奉養,而好巧不巧祖父在途中病逝,於是連唯一的牽掛都沒了後順理成章做了彩公主的貼身侍女,這種巧合難道不可疑?沒接受過教導,卻在各方麵都進退得道,即便是她聰慧過人,也習慣得太快了吧?據我所知,太後消除封妃念頭後沒多久夜柔就申請前往‘若水閣’去伺奉公主了,完全沒有接受過內務府的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