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病魘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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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渭湯【shang】國每年逢秋則有兩件大事。
    一件,就是這八月十五的燈會。
    每逢此節,國內上下,不論是布衣百姓,還是權貴顯胄。隻要是入了渭湯國境,在這一天內,所受到的待遇皆平等。
    華燈初上,待霽月寒魄顯時,人們都會統一聚集到河畔參加一年一度的燈會。上有含章作伴,下有點點熒光耀霧裏,煞是好看。
    而這唯一的規定,便是加冠男子與二八女子要帶上各自精心準備的麵具。而這一規定無疑地也使燈會純粹中又夾雜了‘姻緣會’這一層含義。
    王族裏成人的皇子公主們也可以戴上麵具走上燈火彌盈的大街。以手中繡有鴛鴦的短杖碰一碰中意的,若是有意深入,便一一相碰。
    倘若是深入了解後情投意合,那麼姻緣便成。
    這第二件,則是緊接燈會之後舉辦的武林奪魁大會。
    如果說八月十五的燈會是渭湯大王為了撫恤百姓而特設的恩假,那麼著武林奪魁大會便是渭湯王為了綜合提高國力而選拔出江湖上有能力的門派。
    經此一賽,各門派的實力就展露出來了,其獲勝者在江湖地位上提高的同時,也會受到王族的厚待,就憑這一點,哪個江湖人士不是翹首期待摩拳擦掌
    想要大顯實力?況且這裏麵的翹楚還能受到王族的庇護。
    而對於王族來說,唇亡齒寒的道理不難理解,對於蠻夷地區的少數部落意義同樣重大。對少數名族的威懾也離不開江湖中各大門派的威望。
    深秋的風總不似初秋始時。那時還略微帶點夏季的濕氣,微雜著草腥的秋風總會拂麵而過。
    那時嶽禾裟還呆在懷王府中,安靜地坐在沈韻懷親手為他編織的藤蘿秋千中,無精打采地在滿園馥鬱中搖晃著一雙細腿兒,點漆般的黑眸卻黯黯無光,
    目光遊散在天際幾圈白雲處,像是需要什麼來點亮般。
    而懷王府的主人,則是點亮他這雙粲然黑眸的火石。
    沈韻懷會在下早朝之後匆匆趕回王府,默無聲息地坐到與他緊挨的另一架藤蘿秋千上,輕攬過禾裟的肩頭,溫婉笑道:“今天沒有遲到吧。。。”然後將視線緩緩移到
    飄零著紅花綠葉的點青池一畔綠意颯然的一叢竹子上,努努下巴“我們一起種的雪竹又長高一截了,裟兒怎麼還沒長高呢?”看似戲謔卻親昵無限的撫了撫禾裟柔順黑亮的長發。
    這時禾裟的眸子便會驟然一亮,偏頭向沈韻懷開出一朵少年的絕美笑靨,眸中流淌出依賴與信任,卻是驚鴻般的美。
    沈韻懷心尖一顫,明若琥珀的清眸裏溢出無限的寵溺,手上用力,便把懷中的人兒錮地更緊了些,仿佛要融入血肉般。
    那時的嶽禾裟認為最美好的事情就是抬頭仰望抱緊自己的人宛若由天然白玉刻畫而成的溫潤容顏。頎長光潔的頸,高挺雪峰般的鼻,纖薄輕挑春桃般的唇。還有那流動著琥珀夜光的清麗瞳眸,以及隨意散於頸項彌散著奇異光暈的墨發…
    僅僅是這麼一刻,嶽禾裟都願意去傾盡一生守護。流言也好,白眼也罷。隻要有他在身邊,他亦無所懼。守住眼前擁有的,就已經足夠了…
    那時的他還很天真,想的也足夠簡單。
    可是天真會被允許存留多久?
    而這些天真,皆幻滅於一夜之間。仿若一場來不及被打破的水月鏡花。
    兩月前的夜裏,嶽禾裟突發寒疾。麵色慘白一片,額上汗珠大如鬥,顯然是經曆了極其痛苦的與病痛鬥爭過程,昏死在床榻上。沈韻懷見狀一刻也不敢耽擱,請遍全城名醫,甚至動用了宮廷的禦醫。
    料想應是普通的傷風寒疾,可是每個為禾裟號過脈的經驗十足的名醫都麵露難色,說這病看似是傷風染寒,細查脈搏,卻都尋不出病因。懷王大急,麵色頓時煞白,再加本來就身體虛弱,氣血回流,當時就暈厥過去,直到第三日才醒來。
    醒來之後便有下人稟報有人探望,咳嗽了幾聲去了會客廳,發現時名望較高的袁太醫。袁太醫安慰了懷王少時,便告訴了他一個貌似荒謬的法子。
    若望禾裟蘇醒,有一條件。便是請到荊池仙醫。
    為何說荒謬,原因就在這要請的人之上。
    荊池仙醫,早在渭湯建國時就以譽滿天下。傳說他救人無數,無一失手。而他救人不論貴賤,也從不收半分紋銀。所以布衣百姓都將他當做天神下凡般看待。而到現今的渭湯大王,已是第五代。雖說是醫仙,但卻也是肉體凡胎,怎可能活過這漫長的歲月…
    沈韻懷自知此時荒謬,但禾裟昏迷不醒,說什麼也要試一試。送走了袁太醫,便召集手中人馬,辭了朝中政務,命心腹看守禾裟,馬不停蹄親自的去各處尋覓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醫仙。
    尋覓了數日,終是如料想中失神而歸,在途中本已做好此次一回去就迎娶禾裟的準備。就算天下所有人都反對,自己被逐出王室,發配到邊疆也在所不惜。隻要能一刻不離的守候在禾裟身邊,握著他柔軟的小手,保護著他,不讓他再受到半點委屈就以足夠…就算他會永遠的昏迷下去
    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府,還未進內庭,便見自己手下的心腹沈淩飛身出來,說禾裟在兩天之前就已醒來,現在正在房內休息。
    沈韻懷喜出望外,激動地恨不得馬上就撲身到禾裟麵前,想起那雙澄明而透亮的黑眸羞怯溫馴地望向自己,心頭一陣陣漣漪不禁興奮地波動起來。
    而令他大吃一驚的卻是禾裟冰冷惘然若失的眼眸…
    他進去的時候禾裟一人靠在大敞的窗扉上,隻披了一件單薄的褻衣,歪著腦袋望著天際的流雲,目光卻渙散在更遠的地方…鳳鼓起他兩鬢的黑發,整個人仿佛如雲霧就要隨風支離破碎了般…
    別說回頭像往日般笑意盈盈對著他,就連一眼都沒落在他身上過…
    咫尺卻天涯。
    醒來的嶽禾裟仿佛隻是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孤單的遊蕩在自己的世界…
    沈韻懷終是沒有在做什麼,第一次感覺和他這麼遠,連輕輕擁抱他似乎都隻是不可能的奢望。
    事出必有因,心情複雜地出來了房間,似不曾來過般輕掩了門扉,便趕緊叫了這些日子服侍禾裟的心腹親自詢問。
    沈淩見懷王回到大廳便一言不發,神色遊離,修長的手指不停地在放涼的白瓷茶碗蓋上畫著圈兒,垂頭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便知道事情不妙。
    “啟稟懷王,禾裟這次確實不是無故醒來的…”沈淩單膝跪地,垂頭稟事,餘光掃光沈韻懷神色微有變化的雙眸。“出了什麼意外…”韻懷雙瞳驟緊,臉色冰冷。
    沈淩冒了一頭冷汗。這樣的懷王他確乎隻見過寥寥數次。從他六歲入王府時就一直跟著比他長半歲的懷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十八載。他對屬下的態度一向和善,如沐春風。發怒也不時常有的事,隻是懷王發怒和他不親近的人一般看不出,一向風度翩翩的他不會暴跳如雷,而是會以寒如冰霰的眼瞳使人未言膽寒…
    此時尋常宛若流淌著綺麗光華的琥珀雙瞳如被嚴冬凍結了般,不起半絲波瀾…
    沈淩皺了皺眉,小心回答道:“隻因這些天府上來了個男子,若沒有他…懷王或許還不會醒…”沈淩凝神,見懷王眼中有了絲縷波動,便繼續回答:“當時這人被護衛攔在府門為,護衛進來通報給我說那名男子自詡能救禾裟一命…”
    白玉般修長的手指頓時停止了畫圈,直直的定在白瓷茶碗蓋上“往下說。”
    沈淩應命,點頭繼續:“事關禾裟生死,屬下不敢怠慢,便親自出了府門想看看是何等人敢放出如此言論。”沈淩頓了頓:“出了府門見一名靛衣男子雙手背後,泰然地立在我們人的包圍中。”
    “那男子相貌如何?可有什麼特征?”十指突然捏緊了茶碗蓋,指節一片慘白。
    “那名男子以輕紗蓑笠掩麵,不知道相貌如何…屬下隻是覺得這名男子氣度不凡,有一種淡然卻又逼人的靈氣。見他不卑不亢地立在數名死士的包圍中,便立刻覺得此人可信…於是私自做主讓他進了內閣。”
    沈淩說完,抬眼望了望沉思的懷王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沈韻懷從檀木椅上起身,垂了垂眼眸
    “吩咐下去,今晚弄些禾裟最喜歡的菜式…哎”微微一歎,便拂袖遠去。
    “諾。”
    獨子踱步到落青院,繞過無瀾的點青池,摩挲著數久未打理又躥高一截的雪竹,青翠挺拔的軀幹像極了那個一天天在自己身旁成長起來的絕美少年。
    “荊池仙醫…”仰頭,駁駁樹影投射在較好如玉刻的麵頰上。眸底寒光輕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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