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繁鬧的市集上，一路走過左右兩邊店鋪前，一片叫賣聲。城鎮雖小，可市集裏的東西卻應有盡有，當地的一些特產，小吃水果，古玩字畫，名人詩集什麼的，好不熱鬧。好些本不想買東西的路人都被商家特色的叫賣聲吸引過去，每個小攤前多少擠上那麼幾個人，就是在這麼熱鬧的場景裏，卻出現了兩道極不相符的身影。
    前麵的那位長相漂亮秀氣有些分不大出來性別，看他疾步穿過集市的樣子似乎周邊的任何商鋪都讓他提不起一絲興趣，渾身透著一股子富家子弟的書卷氣，穿著青綠色的羅衣，衣裳繡著雅致的竹葉紋畫，墨黑的頭發隨意的僅用羊脂玉簪束起，不過看上去似乎正在生氣，小臉鼓的紅撲撲的，粉嫩的小嘴都可以掛倆大油壺了。
    果不其然，後麵還跟著一位，看那樣子，似有很深的無奈阿。
    黑衣黑衫，手上拿著一樣黑色的長劍緊緊跟在身後，英挺的劍眉也緊緊的皺在一起，雕刻分明的五官有種說不出的冷漠，渾身寒的讓人不想靠近。
    “少爺……”
    眼看再走就要走出市集去了，出了市集可就沒地方吃飯住宿了。嚴玊無可奈何的出聲喚道，見麵前那人明明聽見了卻不改步伐的繼續往前走，一個閃身來到了那人身前擋下。
    “唔，好痛！”百裏策一個刹不住一頭撞了上去，隨即揉著鼻子扭頭輕輕的哼了聲，繼續擺明了不理他。
    “少爺，再往前走就過了市集了，再氣也不能跟自己過不去。”嚴玊淡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百裏策始終都不明白，這樣一個平日裏淡如止水的人，怎麼殺起人來可以那樣的心狠手辣。
    百裏策揉了會兒鼻子，不跟嚴玊對視，側過臉問他“為何殺人？”
    就知道他開口隻會問這個，嚴玊有些煩亂的將他側到一旁的臉扭正，強迫他跟自己對視，回答出第一十七遍相同的答案“我若不殺他們，他們便會來殺你。”看著開始掙紮的鬧著別扭的二少爺，嚴玊微微使了使力讓他聽完解釋。
    “他們是不可能從我手中將你帶走的，除非我死。”
    百裏策不鬧了，略微吃驚的抬頭看著嚴玊。
    從小嚴玊就在百裏家長大，跟在自己身邊當護衛已經快二十個年頭了，往常雖然自己也總是這樣鬧上一鬧，但卻從未聽他說出過這種話，不禁讓百裏策皺起了眉。
    “你認識他們。”百裏策出口便不是疑問的語氣，他確定嚴玊就算不認識也必然知道些什麼事。
    果然聽到自己這麼問嚴玊僵了僵身子，換成他不自在的扭過頭不與百裏策對視，心虛的模樣不言而明。
    百裏策眯起眼睛看了他一會兒，小腦袋裏不知道又在打什麼鬼主意，片刻後突然笑了出來。倒是讓嚴玊有些傻眼的看著他，張著嘴巴不明所以。
    “算了，你也不是第一次殺人了，沒必要再大驚小怪了。”說著繞過還在莫名其妙當中的嚴玊繼續往前走。
    “少爺！”
    “你是為保護我而殺的人，這些罪孽加在我身上，就算下地獄，也應我為你下。”
    喧鬧的市集上，不高不低的聲音，他就站在中間那樣對他說，一陣清風吹過卷起漫天塵土，仿佛應了他的話馬上就要將他帶走似的……
    嚴玊下意識的伸手一把拉住百裏策，直到感覺到手掌下是溫熱的觸感才找回自己的心跳。
    認輸了一般垂下頭“以後都不說了。”
    “以後誰都不準再說這種話了，發誓。”嚴玊一臉認真的對著百裏策說道著發誓，“噗嗤”一聲百裏策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捏了捏他的臉，笑眯眯的點點頭。
    “好阿，發誓發誓，以後都再也不會說了！”說完蹦蹦跳跳的掉頭往剛剛光顧著生氣匆匆穿過的市集裏逛去了。
    嚴玊硬是在路上傻站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因為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生氣了，現在看自己認了錯還發了誓才好不容易連氣也不生了。
    舒了口氣，總算是不生氣了。快步跟上好似沒出過門的小孩兒一樣對什麼都特別新鮮感興趣，這個攤子看看那個店子逛逛的百裏策，連忙跟在身後拎著個錢袋子跟著掏銀子……
    這小鎮，站在一頭看一會兒便看完了，可真正逛起來東西還真是不少，尤其是一些地方本土的小玩意，嚴玊跟上百裏策之後就沒再停止過掏銀子的動作，吃飯的時候百裏策一雙溜圓的黑眼睛都不安生，四處張望著直到嚴玊忍無可忍的按著他腦袋故意虎著臉讓他吃完飯才準玩，不然就不再掏銀子他才皺了張小臉乖乖的低頭算是老實的吃起了午飯。
    看著百裏策吃的連嘴角都沾上米粒，嚴玊伸手用隨身攜帶的手帕擦了去，百裏策忍不住“嘖嘖”了兩聲，嘴上叼著湯勺還不忘嘟嘴著什麼“果然很賢惠，跟個大姑娘似的”之類的話語調侃他，說的嚴玊不自在的咳了聲淡淡的說了句“吃飯”百裏策才算放過他。
    望著手邊桌上的手帕，嚴玊自己都忍不住歎氣，這習慣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好像是……
    “啪——”
    “呀！”
    一聲清脆一聲悶響同一時間響了起來，百裏策還在悶著頭喝著鴿子湯，聽著聲音就在自己身邊發出的，不明所以的抬頭找尋了起來。
    偏偏一轉頭旁邊就一陌生的大黑臉，嚇的他嘴裏叼的勺子一個沒銜住掉進湯碗裏濺了他一臉湯。
    “呸呸！油死了油死了！”百裏策一麵拿著帕子擦了起來，一張小臉皺的跟包子似的不滿的瞪著旁邊的大黑臉。
    隻見那人臉上糊的一片灰土，連原本的樣貌都看不清楚了，隻有一雙跟自己好似的大眼睛正心虛的瞧著自己，低頭，嚴玊用劍柄還壓著這人的手腕子。百裏策挑挑眉，看向坐在對麵的嚴玊。
    嚴玊麵不改色的隻是看向百裏策的腰，百裏策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間，剛放上腰間百裏策就驚訝的停下頭看去。“呀！白玉不見了！”
    這下終於知道為什麼嚴玊要抓著這個不相識的人了，百裏策眯著眼睛再看向旁邊的人時腦袋裏不知道又在想什麼，黑眼睛裏溜溜的又轉了兩圈嚇的本來就心虛的小家夥更是把頭低的更深了。
    “偷兒？”
    回應百裏策的是嚴玊從左手上拎起來的白玉腰佩，百裏策點點頭，擺擺手示意他把劍柄拿開，嚴玊什麼也沒說便把劍柄移開，身旁的小家夥立馬抽回自己的手，揉著正發紅的手腕子，嘟著個小嘴顯得可憐兮兮的。
    百裏策招來夥計加了雙碗筷，小家夥黑亮的眼睛直瞅著他，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百裏策隻是對他眨眨眼，‘嗬嗬’的笑著，嘴裏說道“吃飽了好有力氣繼續偷兒！”
    小家夥顯然是已經被餓了很久了，看著夥計端上的冒尖的白米飯眼睛都直了，咽了口口水不敢動手繼續望著百裏策。
    百裏策依舊撐著下巴用眼神示意他吃阿！如此三番示意了兩三次小家夥依然不敢動手，百裏策火了“不吃我可就倒了！”
    果不其然小家夥立馬抱起碗就開始拚命往嘴裏塞，塞的直幹嘔就是不知道伸手去夾麵前那一桌子好菜，百裏策無奈的搖了搖頭，伸手給他夾了兩筷子菜，小家夥愣了，嘴裏的飯粒掉下來了不少，百裏策見他這副呆樣不覺的‘噗’的笑出聲，用筷子打了打他的碗他才回過神。
    “你叫什麼名字阿？看著年紀不大，幹嘛和別人學著當偷兒阿？”
    百裏策等著小家夥吃完嘴裏的東西，上下打量他怎麼看都覺得這孩子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便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叫十三，並不是這個地方的人，家鄉鬧饑荒，父母為了能讓我活命，自己卻餓死了，臨死前托付同村的人帶著我一起離開，可是…可是半路上同村人大概是嫌我太礙事便趁夜晚我熟睡的時候把我一個人扔在了路邊。”說到這裏的時候，小家夥的眼圈都紅了，百裏策不忍繼續再聽，拿了勺給他盛了碗湯遞給他讓他先吃了再說。
    一頓飯吃完酒樓裏的食客早就走的差不多了，轉臉看了看外麵的天色，百裏策正猶豫著，嚴玊已經起身招來夥計要了三間上房。
    百裏策笑眯眯的看著嚴玊走下樓的背影滿意的點頭阿點頭，心想，不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這麼了解我。
    “小十，十三阿，你既然無家可歸，可想跟在我身邊做個侍童？”
    有點不習慣叫十三這兩個字，百裏策磕巴了下才繼續問道。
    百裏家現有的侍衛、暗影、小廝、侍女全部都是百裏家的老爺夫人少爺小姐們一路在外麵看到可憐家的孩子給順便帶回來的。
    名字開頭的第一個字都是由嚴來起名，寓意很簡單，嚴肅嚴整嚴苛的對待自己接下來的路，不容許再踏上沒進府之前的任何一條道路，要嚴格遵守百裏家的家規，當然做主子的也從來都不曾虧待過這些從外麵領回家的孩子們，有些回來做小廝的男孩子們對習武有興趣百裏家老爺子就帶著他們跟自己的兒子一起學習，有些丫頭對繡花有興趣就讓自家的小老婆們帶著，一邊教自己的大女兒一邊教這些小丫頭們刺繡的本領。
    所以百裏家從上到下都是一派和睦，做下人的各個盡忠職守，做主子的也從來不曾拿主子的身份壓製他們，別家府上的下人們一提起百裏家都是瞪紅了眼的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