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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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
四季客棧每逢各種時節必是高朋滿座,裏麵店小二跑上跑下,迎客不斷。這回店小二給樓上客倌送上了菜,馬上就聽得樓下叫喚。他急急忙忙跑下樓,見出聲的那位公子指著不遠角落一桌,趾高氣昂說道:“給那位姑娘送一樽你們這最好的酒,道是我敬她一杯。”
店小二頻頻應諾,轉身立刻跑向角落那桌,送上一樽“迷醉傾城”。
桌前的妙人眼眸輕抬,店小二正想答話,那卻人淡淡的說:“不用說,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店小二唯唯諾諾正要離去,一抬頭,驚為天人,女子容貌清麗、唇紅齒白,肌膚如白玉一般晶透,姣好的麵容下閃著一雙清透的琥珀眼眸,實至不愧“迷歲傾城”這酒名,他一下移不開視線,愣在女子麵前。
那人看店小二傻在那,輕輕笑了笑啟唇,聲音清脆宛若鳥囀輕鳴卻不似麵容嬌柔,略帶一絲低沉:“怎麼?還有人給我送酒嗎?”
店小二臉上唰地一聲通紅,連連道不是,聽到又有客人前來,他飛快的迎上待客。脫離此地困窘,他偷偷又朝角落瞧,發現女子身前酒觥滿桌,想必皆是見她美貌獻上一杯的達官公子哥所敬。
又過一會兒,客棧裏逐漸坐滿人聲,店小二開始接應不暇,已有幾位前來的客人被他們歉疚請退,這時門邊複踏進一位客倌,他又連忙迎上前,見來者一身捕快衣著,氣宇軒昂,神采飛揚。
店小二琢磨了一下,想他們在別人底下做事還是別惹得官吏好,於是笑盈盈的將那人迎了進來。但客棧裏人滿為患,座無虛席,店小二神情有些發窘,身旁捕快卻一派輕鬆的說:“沒事兒,我自個找位子坐。”
說完朝角落處僅坐一人的那桌前去,那名女子發現有人前來,緩緩昂頭,捕快見得一張沉魚落雁的容顏,不禁怔了怔,隨後還是顧自輕鬆的笑道:“姑娘,棧裏沒座位了,妳介意與我共坐一桌嗎?”
女子輕歎口氣,似是有些苦惱道:“你坐吧,我不介意。”
捕快以為她是在為自己不情之請懊惱,便趕緊道:“啊……姑娘別擔心,我喝壺茶就走。”
女子抬眸看了一眼神色略顯為難的捕快,輕笑說:“捕爺您誤會了,我這不是嫌棄您,隻是對姑娘二字生厭罷了。”
捕快一掃臉上的沉霾,爽快坐下,一雙清澈的眼眸笑問:“怎麼會生厭,難不成要喚妳公子才甘願嗎?”
琥珀色雙眸含笑,水光輕盈流轉,那人微彎起朱唇淡道,聲如流風飄然拂過:“您們到底哪裏見得我是姑娘了?”
捕快正好接過端上的一盞茶,溢香入口,聽得眼前妙人此番話,驚得嘴裏茗茶咽不下,差點噴散一桌,他抬起衣袖擦去嘴邊的殘滴,審視著眼前笑靨似春水的美人兒,仔細一看果真胸脯一片平坦,清秀若出水芙蓉的容顏下,一道細長劍眉劃過花顏,遂成一副柔美如水又斯文倜儻之姿。
捕快飛速斂起訝然的神情,擺正茶盞,一副若無其事模樣笑道:“公子真是生得好相貌,說是傾國傾城也不及你絕世的容顏。在下趙亦,方才失禮還望公子見諒,敢問公子如何稱呼。”
“胡沉雁,稱我沉雁便好。”胡沉雁慵懶的隨意舉起桌上一杯酒,欲與趙亦相敬一杯。
“正如沉魚落雁之姿……”趙亦低聲私語,也舉起茶盞向酒杯鏗鏘相觸,兩人一飲而盡。
樓上的公子哥見這副情景,咬牙切齒,不知這位捕快何德何能贏得美人青睞,有些達官貴人氣不過,正琢磨上前給捕快一點教訓,但又想那人是名捕快,還是少惹事為上,便又坐回原位,按兵不動。
方才樓上的聲響胡沉雁盡看在眼裏,秀眉略微舒展,琥珀美眸閃過一絲得逞的狡態,臉上笑顏卻依舊如沐春風。
趙亦拿起剛擺上的一壺茶,朝胡沉雁桌前的空杯一斟,低低笑道:“看樣子我一踏出此客棧,就會招人嫉恨,說不準還會受襲擊,到時我可要向沉雁你討點醫藥錢。”
“你言過了,自古隻見捕頭捉人,還未見人擒捕頭呢。”胡沉雁接過他斟滿的酒杯,眼簾低垂,細長睫毛顫巍巍,煞是媚人,淡淡一笑道,“不過若你真的受了什麼委屈可來朝雲府找我,沉雁必定負起全責。”
趙亦神色微略尷尬,抬起茶盞淺嚐在嘴邊,悶聲說:“我那隻是玩笑話,你別當真……”
“我說認真的。”胡沉雁淺酌一口,露出一臉悠然自得,琥珀雙眸光采生輝,漆黑的青絲散在胸前,好似綿長千水流淌金石碧玉,繞過柳暗花明,終是一片萬紫嫣紅,繁花似錦。
趙亦看得有些癡迷,趕緊別開視線,又斟滿一盞茶,故作怡然說道:“那好,沉雁可得多點心,我搞不好三天兩頭就往你府上跑,把貴府吵的雞犬不寧。”
趙亦說完大飲數口,掩蓋臉上未知的神情。
胡沉雁輕舉酒杯,淡酌低吟,杯盞移開笑意橫生:“若是那般,那沉雁隻好真的請人來擒捕頭了。”
趙亦又差點失態,他把嗆至喉嚨的茶硬生吞下,擺擺手說道:“沉雁,我開玩笑的。”
“我是說認真的。”仍然是那副悠然自得的神色,胡沉雁放下酒杯,琥珀色的美眸直勾勾的望著身前神態發窘的小捕快。
趙亦低頭沉默倒上最後一盞茶,一口飲盡後自己失笑道:“沉雁真是得理不饒人,不過也是在下頻頻失禮所致,今日我也算得一友,若有空必登門拜訪,不知到時沉雁願意迎客否。”
“趙亦若至朝雲府,沉雁必盛禮待客,你不需擔心。”胡沉雁笑道。
趙亦聽了總算舒解略為困窘的心情,一副神清氣爽起身笑道:“多謝多謝,一壺茶喝完,我也該回衙門了。”
胡沉雁也準備起身相送,趙亦卻按下他的肩頭,搖搖頭輕聲說:“你坐著吧,今日我已經糗態百出,你再送我,待我往後沒臉見你。”
胡沉雁坐回原位,笑意點在朱唇邊,顯得更春豔如花。趙亦點頭道別隨即轉身離去,走至門楹,忍不住又回頭瞧那麗人兒,正好對上一雙清徹的琥珀美玉。
胡沉雁雙手舉起酒杯,向那位在門邊神采飛揚的捕快深深敬了一杯,闔眼將酒杯飲盡,再睜眸,琥珀碧玉懾人心魄,紅塵萬世彷佛皆在落在眼中,趙亦覺得心兒漏了一拍,他向胡沉雁拱手道謝,便飛快離開客棧。
胡沉雁身前的位子空了後,一眨眼,一名男子身著白衣道袍,風度翩翩踏入客棧,店小二迎上前,他搖了搖手道聲不用,便逕自在胡沉雁麵前坐下。
胡沉雁抬眸,美目笑兮,輕聲道:“穆煙塵,好久不見。”
穆煙塵神色嚴肅,不如眼前之人的慵懶怡然,他冷道:“我聽說你和花妖鬧僵,此事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