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途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翻來覆去睡不著。
    棲身多年的石洞從未如今夜這般陌生。你看洞頂上突兀的怪石，怎麼長的跟海龍將的腦袋一樣，那邊又是什麼時候多出一塊黑魆魆的東西。。。歪過頭，看見身邊一隻沒心沒肺的妖孽睡得可安穩，離途輕輕撥開纏在自己腰間的手臂，想出去透口氣。
    拖遝著疲憊的步子，腦海不斷交織著初見孤單的背影和門窗緊鎖的院子。心裏似是有個無底洞，從漆黑的深淵裏源源上湧的，是害怕麼？怕這院子裏真的是荒廢了許久，而自己隻是中了個高明的幻術？還是怕自己在遇見初見時身體裏傳播的不清不楚的悸動？
    不，不僅僅是這樣，就像小孩子聽大人們說鬼故事，明明怕得想捂上耳朵，卻忍不住要聽下去。明明知道不要去回憶那個模糊而熟悉的人影，但又不由自主想要分辨，那是誰人被塵封在往昔。
    等他再次回過神，竟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初見的小院，瞪著通紅的雙眼在牆外徘徊。真是中邪了！離途甩手給了自己一個耳光，啪的清脆一聲。
    “離途，可是你來了？”輕聲的召喚，對離途是不可抗拒的吸引。
    果然是有人的。離途說不清是欣喜還是寬慰，轉念又生出一絲透心寒，是幻術麼？還是真實？邁出的一隻腳又猶豫地收了回去。
    “怎麼不進來？”
    離途定神，悄悄運起靈氣，邊推開門邊試探周圍。一副小心謹慎、縮頭縮尾的樣子，逗樂了初見：“離途大哥，你是怎麼了？我這院子裏還埋著陷阱麼？”
    “呃，沒，沒有。我隻是。。。”離途給眼前的人迷惑了。
    沒有月色，離途也看得清楚初見瘦弱的身子，青衫玉簪，一如往常平靜地端坐在石凳上，抿著沒有血色的唇，雙手疊在膝上。隻是今夜並非是夢中，真真實實的初見，卻顯得比虛幻更虛幻，仿佛吐口氣，人就給吹散了。蒼白單薄的身影似乎是透著光的畫中人，印在青瓦白牆做的紙燈籠上。
    “真是不可思議。。。離途，是真的啊。”輕啟薄唇，連聲音都是那麼飄飄的。沒有血色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於囂世紅塵之中，綻開了白蓮一朵。清雅淡然，無欲無求。
    “是，是真的。”離途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腳真是礙事，放哪裏都不舒服。
    “這真是有趣了。本以為是一個詭異的夢。”
    “我白天也有來過，可是沒有見到你。白公子說。。。這院子裏沒有住著人。。。”偷偷斜著眼角瞟向初見，又緊張了。
    “呃？都不願意提及我麼？我是外出看望一位朋友去了。”
    果然是訪友去了，應該放心了吧。
    “也許不該這麼問。。。白澤是怎麼說及我的？”
    離途並不願意告訴初見白澤的話，這孩子太傻，傻到足以將那些話當真了。
    “也沒說什麼。”離途低下頭，避開初見的目光。
    “嗬。。。”初見無奈地搖搖頭。“也難怪，當初鬧得太凶了，他也怕了。”
    “咦？我可看不出他是膽小的人。”
    “離途，你來這裏不是為了聽我講故事吧？我和白澤之間的事情，料想你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啊。。。今天，是來向你賠罪的。。。前些日子擅闖。。。”
    “擅闖他人的夢境。。。”初見接過話。
    “你總是給我意外。你是怎麼。。。”
    “人說當局者迷，這未嚐不是件好事，該迷糊的時候還是迷糊點好，可我偏偏就沒這福氣。做個夢都是醒著的，好累。”
    最後兩個字似是抱怨，帶著嘲弄的笑意。
    “怎麼會？”
    “哎，記不記得我說過，五年前我得了一場大病？自那以後，一切都變得好古怪。。。家裏的人避而不見，記性越來越差，整夜都做著怪異的夢，像是整夜睜著眼睛入眠。離途，我看我這身子也撐不了多久了吧。”
    “你別嚇唬自己。”
    “我的身子，我怎麼會不知道。與其自欺欺人，說些個有的沒的安慰自己，不如早點認清楚，改日真的一睡不起。。。”初見頓住了，想到什麼，抬頭望向小院外。
    倘若我一睡不起，你會不會安心一點？
    “我看他現在也聽安心的。。。”一句沒來由的氣話脫口而出，離途被自己嚇著了。
    “你怎麼。。。”初見也感到驚訝。
    “別問！我，我不知道。”離途有些慌亂，耳根一陣發燙。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有用讀心咒麼？明明沒有。
    那剛才是誰？伏在我的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