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湯湯水水，沈飛翹著二郎腿正在剔牙。
    小小通行無阻的推開門，眼前就是這樣一幕。
    “這麼快就吃過了！”小小瞪眼看著冷菜殘羹，搖了搖頭，推上門，“還吃的一點都不剩下。”
    “沒事兒時候算了一卦，晚上客自高出來。”沈飛收回腿，瞥了眼小小，看到他肩膀上蹲著的某隻，挑了挑眉，示意眼前的椅子，“原來說的就是你啊。”
    “知道有人來你還吃的……”小小話說到一半頓住，“哦，我明白了。”
    竟然是怕有人來搶吃的，沈飛還真是……比想象的還要奇怪啊。
    “怎麼，收到應戰帖了？不用謝，這都是我應該做的。”沈飛聽小小說完話，露出一個幹脆的微笑，和同齡帥氣的男孩子一樣，卻顯然沒有那種幹淨的單純。
    沈飛長得帥氣，男孩子應該有的劍眉星目，古銅色的膚色他一樣都不少，初一眼看上去就順眼，長輩們大多是喜歡這樣的樣貌，陽光穩重。多看幾眼，旁人會發覺他的五官每一處不多一分不少一分，比例完美的讓人歎息。這樣的人放在人群中不顯眼，但相處久了反而讓人印象深刻。
    小小認真地看著沈飛，突然發現了這一點。
    沈飛眼裏噙著戲謔的笑，原本等著小小再露出那種無奈的表情，卻不想對方似乎對自己的臉突然感興趣起來。於是抬起食指擦了擦自己的左邊嘴角，“有米粒麼，你在看什麼？”
    “不是，隻是突然覺得……”小小頓了頓，覺得這樣突兀的說別人的相貌不好，於是換了語氣，“覺得你和沈哥長得不是很像。臉型還有膚色……相比起來，冰冰和他看起來就不怎麼讓人覺得差很多。”
    沈飛哈哈笑了兩聲，很短促，與其說是笑，聽起來更像是一種敷衍。
    “你不知道嗎？我本來和他就不是親兄弟，我是領養的。”沈飛很快的解釋道，“真奇怪這隻大嘴巴的鳥沒有告訴過你。”
    小賤很失望的掃了一眼桌上的剩盤子，眼神中的失望排山倒海，“我的嘴巴才沒那麼閑，再說是不是親身兄弟有什麼區別。”
    沈飛從手邊的盤子上撚起最後一顆花生米，輕咂在小小身上，“看在是你的份兒上，我讓人再去叫份飯菜過來。”說完看著小小肩上的麻雀。
    小賤歪了歪腦袋，又移了移位置，發現那道視線確實是牢牢的黏著在自己身上，隻好認命的撲騰著翅膀出去了。
    “你過來就是為了沈冰冰的事情？”
    “算是吧。”小小想了一下回答，不過這事情更像是個借口，小小有點不想呆在桂月居，起碼現在不想，他需要時間出來走走，好好想一想如何在芻禾生活，以什麼樣的姿態，還要想如何對待偽裝成陳伯的雲絡清，就這樣繼續看著他不管不問和從前一樣，還是做點什麼，或者說些什麼。所以到沈飛這邊散心就成了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來芻禾之前的小小，是個無憂無慮的孩子，他出生在七星門附近的一個山洞裏，九彎彎用山上走獸的母乳喂了他幾天，然後就用袍子抱著接回了家。在那裏他接觸的人不多，也絲毫沒有什麼要他考慮的事情，他眼裏的世界和別人不一樣，別人費盡心思想要掩飾的東西都坦蕩蕩赤/裸裸的展現在小小的眼前，離開七星之前，小小眼前的世界沒有什麼秘密，他不去說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也因為他不在乎。而現在，世界向他立起了高牆，人心變成了不可揣測的東西，他翻不過去也轉不過彎，眼前五顏六色稀裏糊塗什麼都有，又似乎什麼都沒有，他不知道如何把眼前的赤裸和人心的隔閡正確的組合在一起。他還不確定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小小和山洞裏的小獸們有一些微妙的共同點，對危險本能的觸覺。人與人之前的不坦率讓他立刻變得謹慎起來，他明白自己的力量，稍有不慎，也許一句話就能導致一些不好的事情發生。
    “算是，是什麼意思？”沈飛有些意外的從小小眼中讀到了慎重二字，於是坐正了身子。“你還有什麼事情？”
    小小看了眼沈飛，搖了搖頭，難道說我隻是想出來散散心？桂月居並不悶，現在是他自己的問題，他不想把不好的情緒帶到家裏……所以隻好帶到沈飛身邊了。
    “你這麼不願意和沈冰冰宣戰？聽我一句話，早比早好。”沈飛見他不說話，以為不過是他心思重，考慮的太多，於是甩出來一句，用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
    “為什麼？”小小有點不明白，“隻要她不來找麻煩，我們又何必挑起事端，她隻不過是女孩子。”
    “哪個女孩子會把你抽成那樣，是不是給你摸完藥，身上不疼了就什麼都忘記了？”沈飛看不上的斜了小小一眼。“年紀不大，就憐香惜玉起來。我之所以這麼早宣戰，完全是為了你，懂不懂？”
    小小老實搖頭：“不懂。”
    沈飛坐起身，一根食指按在小小的額頭上，使勁戳了戳：“看你的腦門，黑成什麼樣子了，趁著沈墨還在，趕緊把沈冰冰了結了，沒了她的威脅，你唯一倒黴的根源就沒了，明白？”
    小小摸了摸自己的腦門，“你是說我最近有禍事？”
    “不是禍事，是血光之災啊。”沈飛咂咂嘴，“別看我沒有鬼眼，不過看麵相，誰比得過我？”
    “這血光之災和沈冰冰有關？”小小又問。
    “天機不可泄露。”沈飛驚覺自己話說的有點多，頓了頓，“不過除了她也沒其他什麼人了吧，趁著沈墨在你身邊，就算有什麼災你順利度過去就好了。”
    “他又不會一直在我身邊，怎麼就能幫我呢？”
    “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天機不可泄露了，想我死是不是。”沈飛有點鬱悶把事實說出來，這破孩子怎麼能生出這麼多問題。
    “不是不是。”小小趕緊擺手，“我以前聽我娘親說過，說沈哥的命相很護我，也許就是這樣吧。”
    “哦？”沈飛來了興致。“你家以前就和沈墨很熟？你還沒跟我說過，你家以前到底是做什麼的，會生出……”沈飛的眼神掃過小小耳朵，“你這樣的孩子來。”
    小小一時瞪大了眼睛，他有些驚恐的看著沈飛，一時間覺得心髒跳得比阿花扇動翅膀的速度還要快，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
    真糟糕，為什麼會突然提起娘親呢。
    沈飛看著小小漸漸變的通紅的臉，雖然臉上神色不變，但心裏卻覺得無比的詫異——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不會說謊的孩子。
    如果不想說，隨便搪塞過去不就行了。
    不過沈飛想的和事實有點偏離，小小不愛說謊，但不代表他不會，他之所以會有如此大的反應，是他發現自己竟然主動說出了某些可以稱之為禁忌的話，而這種事情，不管是哪一位生活在小小身邊的親人，都會覺得不可能的。
    沈飛不該用死這種字眼嚇唬自己的，小小這麼想，臉色慢慢恢複如初：“沈哥沒有說過嗎？”
    “提到過，不是很詳細，我也不過是想到隨便問問，你不想說就算了。”沈飛記起來小小脖子上的那串玉珠，還有上麵古怪的紋路，心中的好奇心越發濃重了，小小，連這個名字都跟著顯得不一般起來。
    你究竟是誰家的孩子呢？四家的？朝廷的？又或者還跟那個讓沈墨最近費盡心機卻依然毫無頭緒的‘塤’有關？
    “不管怎麼說，你是個有趣的人，”沈飛又撿起話頭，聽著門外瑣碎的腳步聲，抬手打了個響指：“飯菜過來了，說了這麼多話，我好像又餓了，其餘的事情，吃罷飯再說吧。”
    小小哦了一聲，跟著點頭。
    大門打開，小賤沉重的飛了進來，頂著圓鼓鼓的肚子，“在廚房等著的時候順便吃了一些，你們繼續，我就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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