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服了火鬼，祠堂裏一下炸開了花，村民們早已被恐懼占據的情緒又一縷縷回來，嬉笑怒罵一時間都湧了上來，沈墨不動聲色的進了祠堂，環顧了一圈，祠堂的院子裏並沒有什麼不尋常，他也察覺到火鬼的意圖，料想這火鬼是要拿祠堂裏的什麼東西，或許在供奉的屋子裏也未可知，等下眾人散去還需問一下裏長才行。放眼眾人皆還有些戚戚然，沈墨微笑著安撫眾人情緒，再三保證這村中再無惡妖，他舉止沉穩，又是芻禾的掌門，說話自然有分量，眾人一天之內經曆了極悲極喜，雖說正處於敏感時候，但也被他說的緩和了不少。
    阿毛穿著短褲，看見雲絡清將那鬼怪收到一個竹筒中，便嘚嘚跑了去，很是興奮的舉起手裏的黑巾放在後者眼前：“雲天師，這是我娘洗幹淨的黑巾。”
    雲絡清接過黑巾，掃了一眼，上麵的晦氣已經除盡，黑色的絲巾有著一股稻米的清香，於是滿意的將之係在額上，遮住相貌。又拉起阿毛的手腕，看了眼見黑色已經消去大半，放下心來，對他擺了擺手。
    阿毛剛才躲在小小身後看到這位天師大人除妖的英姿，隻覺得這世界上已再沒有像他這般驍勇帥氣的英雄，隻想著若是能和他說上哪怕一句話也好了，這才興衝衝跑上前送黑巾，可這位天師似乎一點興致都沒有，收了黑巾就不理自己，心中頗有些失落。訕訕轉過身剛要走，卻看到那個不害怕的小孩子正坐在門檻上看著自己，於是又來了興致，跑過去坐在小小身邊：“你的膽子可真大。”
    小小正看著飄在半空的鬼魂，那魂魄還是新生不久，身影還不夠清晰，懵懵懂懂樣子掛在那裏，動也不動。他的屍身不在旁邊，若是不及時收了，沒準兒風一吹就散了。
    “嗬嗬，它就是長得難看了一些。”小小收回視線，對阿毛微笑著說。
    小小目能視鬼怪，在他心中妖物並沒有美醜之分，隻有能力之別，世間萬物各有其形，這都是造物主之幻想，有什麼好害怕的呢。
    “我把你的褲子弄壞了，”小小接著說，拉起阿毛的手，“我們去裏麵坐著吧，暖和一些。”
    阿毛使勁點了點頭，他的褲子在火鬼掙紮的時候被腐蝕了大半，已經快要看不出形狀。小小心中頗有些過意不去，從家裏帶過來的毛毯看起來大大的，應該可以再做一條褲子。
    沈墨和裏長說完話，側身看到小小從門檻上站起來進屋，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上前輕按住他的肩膀，對阿毛說道：“你先進去吧，我和小小還有些話要說。”
    阿毛有些不舍的鬆開手，雲絡清牽著小小的手到了門外，找到一個無人角落，蹲下身正對著小小小小，臉上笑意不減，溫和問道：“小小，我剛才不是叫你坐在裏麵不要亂動嗎，怎麼不聽話？”
    小小臉上露出歉意的神色，低下頭看著地麵，好一會才喃喃說道：“我耳朵疼，想看看你們什麼時候可以打完，我想早些走。”
    耳朵？沈墨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姑奶奶曾叮囑過的事情，小小的耳朵不能總是藏著，若是長久了，他終會受不住暈過去。
    “疼的很厲害嗎？”沈墨摸了摸他的頭。
    “恩，說話，已經有些聽不清了。”小小抬起頭，眼睛裏已經泛起了水光。
    真是個愛哭的孩子啊。
    “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沈墨站起身，回到祠堂的院子裏把毯子拿出來給小小重新披好“我現在把鏈子摘下來，你把頭包好。”
    “恩。”小小點點頭。
    鏈子被取下，一道微弱的熒光在小小肩頭成漣漪狀消散，隻是短短的一瞬，卻讓人覺得驚豔。
    雲絡清察覺到門外一絲異動，撇過一眼看到沈墨正給那小孩子披毯子，動作小心的很，剛才的異動許是他撚了個照亮的法術，心想著便又關心起眼前的酒盅來。
    鏈子被摘下的同時，頭頂上的毯子上顯出了兩個尖尖的形狀。小小眨了眨金色的瞳眸，舒服的嗯了一聲。
    沈墨麵對著小小，這是他第一次直視小小的眼瞳，這眼睛的金色卻是與姑姑不同的，這顏色更加厚重，瞳孔裏似乎還散發著微弱的金色光芒，姑姑的眼睛看起來懾人，小小的卻顯得溫柔很多，飽含了溫和的情緒。
    雖都是金色的眼睛，卻讓人不覺得有絲毫相似的地方。
    他的眼睛真好看，沈墨心想，七星門想保住他，倒也不是沒有緣由，這孩子身上有著一股安寧的氣息，頗有佛緣。此刻看著小小的眼睛，沈墨十幾年沒有過的好奇心突然湧動：“你的耳朵是什麼樣子的？”
    小小歪歪頭，伸出手將毯子頂高一些，一對雪白的尖耳露了出來。
    沈墨隻覺得心尖跟著那雙耳朵一起抖了一下。
    在潑墨一般的長發的襯托下，那對毛茸茸的耳朵顯得白皙柔軟，因為被人注視，耳尖有些發紅，粉嫩可愛。沈墨回過神的時候，一雙手已經握住了那對耳朵，很輕很輕的握住，觸手比想象的還要柔軟，溫暖。
    突然很不想鬆開手。
    小小輕輕的打了個嗬欠，用手揉了揉眼睛。
    沈墨這才舍不得的收回手，心裏已經徹底軟化。原本第一眼看到他時，隻覺得這孩子是個累贅，而如今他的一雙金色眼瞳證明了他九家人的身份，他應該是姑姑親生，隻是不想外人嚼舌才編出謊言。
    因為是小小，所以沒有靈力也是情有可原的。沈墨感受著手上的餘溫，心中突然冒出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