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卦象……”九吉下意識的摸了摸胡須，眉宇緊皺。
    供桌上的香灰燃盡，九夫人兩指並攏將香灰鋪開，露出底下熏黑的銅錢，後收手立於胸前掐算，閉眼不語。
    彎彎眼見連不懂卜算的父親也露出這副難辦神色，心中焦慮更甚，今次是給小小占卜，先前用了八字推命，母親卻表情壓抑，緊接著一言不發又用銅錢卜卦，這結果事關小小今後命運，彎彎幾次想要上前，又怕打擾了母親，身上已經急的發了一身汗。
    九吉用胳膊輕輕碰了碰身邊的夫人，認真又小聲說了一句：“你看這香灰的痕跡像不像一隻小兔子。”
    若不是百善孝為先這五個字攔著，彎彎隻想順手把身邊這茶盅砸到那做一臉嚴肅狀的九掌門臉上。
    九夫人被撞了晃了一晃，不動聲色的瞥了一眼香灰，很是讚賞的笑著對九吉點了點頭，然後又瞥了一眼正緊握著茶杯雙目幾欲噴火的女兒，輕飄飄說了一句：“一生平安無憂。”
    彎彎手指縫流出細水，聽完母親的宣告才察覺手涼，於是連忙將被自己捏碎的杯子放在桌子上，又甩了甩手，三兩步跑到供桌麵前，看著那卦象，竟然脫口而出：“真的好像一隻兔子。”
    “我說吧！！！”九掌門此時理直氣壯的大喊出聲，指著那一小撮灰燼：“彎彎還瞪我，明明就是一隻兔子。”
    彎彎放下心後不再糾結與父親的‘不專業’，一臉期待的看著母親：“娘您說清楚一些，是怎麼樣的一生平安無憂，小小會何時成親，有幾個孩子？”
    九夫人不經意的挑眉：“我還未說完呢，一生平安無憂是可能的，但必須在小小十二歲的時候避開一個人。”
    “誰？”剩餘二人一口同聲。
    “我若是知道又怎會卜第二卦。”九夫人理所當然的回答，“但隻能算出這人是在七星門遇到的。”
    “那如果不小心遇到會怎麼樣呢？”彎彎小心翼翼的問道。
    “就不好說了。”九夫人沉默半響蹦出一句話。
    不好說的含義能讓人想象的空間實在太多，彎彎瞬間眼淚汪汪，吸了吸鼻子，“就算是拚了性命，我也要保護小小周全。”
    連帶著九掌門也差點老淚縱痕，連連跟著點頭。
    九夫人歎了口氣，“所以我說補了第二卦嘛，你們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啊？”彎彎把眼淚含回去，甕聲甕氣的問道：“娘，您是不是算到有破解的法子？”
    九夫人翻了個白眼：“破解的法子還用卜卦？用腦子想想就知道。”
    彎彎和九掌門，分別發現對方眼中依然是茫然一片，心中多少有點安慰，看來不是隻有自己沒腦子，不過話說回來沒有腦子這種事情就算多個伴也不算什麼好安慰的吧。
    九夫人幾乎一口血要嘔出來，看來這邪派七星門在這樣一群人的領導下時至今日還能生機勃勃一派繁榮——果然是老天沒長眼啊。
    “把小小送出七星門，等過幾日小小十二歲生辰一過，就送到沈墨那裏住一年，避開這禍星，滿了十三再接回來。”九夫人說出辦法：“之前才拜托過沈墨，我剛才算了一卦，就是想看他們二人是否相克，如今就卦象來看，沈墨如山，小小屬水，山水環繞自是安然太平，相信在沈墨的庇護下小小能過的很好。
    彎彎功力不夠，算不出這卦也看不懂卦象，隻看到一隻兔子，實在看不出什麼山山水水來，不過既然母親說了，她也不再關注這卦象，隻想著之後對小小的安排，過幾日小小的生辰就到了，板著指頭算橫豎不過十來天的日子，還未離別彎彎就覺得心中難以割舍，於是有些情緒低落的父母道別，往住處去了。
    九夫人立於供桌旁，見彎彎的身影都在拐角處不見了，那端直的背才放鬆了一些。九掌門歎了一口氣，“夫人，這卦象到底是如何？”
    九夫人愣了一下，而後苦笑一聲：“很明顯？”
    九吉搖了搖頭說道，“彎彎一心惦記小小安危，自然沒有看出什麼，然而你我相處二十多年，你的小動作我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小小以後的命……會很苦麼？”
    九夫人那對濃密的睫毛忽閃一下，蓋住眼中的情緒，含糊的說了一句，“不會很順利，就算避開了此人，他的命格我依然算不出來，這卦象……”九夫人的手輕輕搭在供桌的邊緣，伸出一根長長的手指，將香灰攏成一團。
    “我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九夫人有些茫然的抬起臉，看著掌門，“阿吉，我算的這一卦根本無解，小小，沒有命格。”
    九吉對上夫人的眼神，愣在原地。
    一個人的命格並不容易算，所謂天機不可泄露，稍有差池小則折壽，大則遭天譴。非道行高深者，算算運勢還差不多，若是一人一生的命格則必須要找得道高人。九夫人身上一半九尾靈狐血脈，天資稟賦，加之出生於道家名門，自小修行與常人不同，年僅二十時候便可以掐算常人命格。到現今為止不論如何複雜的命格九夫人都能窺得其貌。小小的情況算是她頭一遭遇到，又想到小小身懷絕技，命運撲朔迷離，於是心中更加憂愁幾分，隻怕終究會引起一場禍事，到時候不知道能引起怎樣一番腥風血雨。
    九掌門最舍不得夫人為難，於是安撫的環住她的肩，吻了吻她的側臉：“小小是彎彎神遊幻境時候所得，與常人自然不同，你算不出來也難免。又或者小小命格太過複雜，夫人最近不是才又有了身孕嗎，難免靈力受損，算不出來也是可能的。”
    九掌門平日說話最不靠譜，現在卻句句說到九夫人心坎上，放下心來的同時，九夫人心中又燃起一股相公終於長大了的欣慰情緒，臉上多少有了些笑容。
    九掌門見夫人臉色，自然喜不勝收。於是兩人肉麻一陣後便施施然離開了。
    留下一堆香灰，被窗外的春風一吹，揚起一股小小的清塵，在半空中形成一猛獸的形狀，轉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