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琦，你怎麼了？”看著青離那模樣，白沐薑忙問，“燙到手沒？”
    青離搖頭，“沒事。隻是有些驚訝。因為……因為今天京城到處都貼了告示，說他之前娶的夫人毒殺了老丞相最寵愛的一名妾室後逃跑了，現在整個北國都在通緝那名女子。”
    白沐薑眉毛一挑。“這小子，什麼時候成的親，我怎麼不知道！”
    “也就是個把月前的事。可能也給你送了信，你沒收到。他兩年前生病了……前些日子身體好像已經不行，就娶了妻，為的是衝喜。這京城裏富家子女的，爹娘都心疼、怕是不願讓自己女兒嫁給那種人，所以就娶了一名山野女子。”
    “你倒是知道得清楚。”白沐薑看她一眼，又摸摸鼻梁笑了，“這簡戎哪是生了什麼病啊。他是在兩年前中毒了。想也不用想就是那個簡芸給他下的毒。”
    這簡芸……還真是愛下毒！青離忍不住再度在心裏狠狠鄙夷這個女人。——自己變成這個境地，還不是因為她？
    她搶了自己的青梅竹馬、毒了自己的新婚丈夫、嫁禍給了自己貪財殺人之罪！
    她一想到這些事就覺得頭疼，趕緊托詞讓白沐薑去赴宴了。
    門口兩名丫鬟進屋，忙問她需要什麼。
    青離隻說要些熱水，她且好好洗漱、再睡上一覺。
    待真的洗漱完畢，重新易好容，她躺上床方才想起這是白沐薑的房間。她一下子坐起來，暗叫苦一聲自己遇到的都是些什麼事。
    夜半，她隻有走到房間外。
    這座小樓有兩層高。白沐薑的這間房便在二層。
    有昨夜積蓄的雨水順著簷角一點一點往下滴著。
    青離倚靠在這欄杆往外往，月華初上、良辰美景。
    不遠處的主屋透著燈火、也隱隱傳來將士們的歡聲笑語。
    放眼望去，這將軍府的亭台樓閣不同於丞相府。丞相府，曲水環繞、亭台水榭設計得十分怡然，不是所有的有錢人，都能用錢砸出那樣的雅致。這將軍府的景致，不知是否因為那將士對酒高歌的場麵，染上的是一份不可明說的豪氣，望之便心情舒爽、不似丞相府裏那種勾心鬥角般壓抑。
    青離在這樓上看著看著，心情也便好了許多。從小的經曆讓她學會適應環境、以及活得豁達開心。她微微而笑，月色染上那抹笑容、也動了樓下人的心。
    青離想事情想得太專注，一時沒察覺有人上了這樓閣。然後背上就突然被披上一層裘衣。
    “這小狐狸是我親手射下來的！我守了一天一夜。夜冷，你小心著涼！”白沐薑的聲音驀地傳來。
    青離把裘衣脫下給他。“既然那麼珍貴。你留著。再說……現在哪至於那麼冷！”
    白沐薑接回衣服、也不介意，眼裏話裏都染了些酒意，隻笑著對她說：“夫人可是在等我？”
    “夫人？我沒嫁給你吧！”青離忙辯道，“我……我隻是想問你我睡哪兒。”
    “一起睡啊。”白沐薑一副再自然不過的申請。
    “那可不成！”青離睜眼。
    白沐薑摸摸鼻梁。“那……我看著你睡行吧？屋子裏有供丫鬟們休息的小榻，我睡那兒。床給你睡。”
    “我……”
    白沐薑舉手。“我不會動手動腳，真的！”
    “嗯。”青離懷疑地看他一眼。
    白沐薑隻推著她往屋裏去。“真的真的。隻是過幾天就沒準了，哈哈哈——”
    “……”青離白眼，卻又感到他輕輕攬住自己，聲線沉沉地說，“小琦，你信我。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永遠？青離有些落寞下來。小時候，親生兄長對自己說過永遠，青梅竹馬沈桓對自己說過永遠。最讓人信服的語氣是這個將軍。他聲名遠在外，而縱然相處時間不長，青離也能感到語言上可能戲謔了些，他卻是個有話直言、有諾言便一定去完成的真漢子。可是，這句“永遠”，他不是對自己說的。他是對他心目中的“小琦”說的。
    青離輕歎口氣。不為自己不是小琦，她不至就這般對一個陌生男子有了好感。她隻是感歎自己命運的顛沛。末了，她點點頭，上床，拉下床幃，緩緩閉上眼。
    夜風輕輕從窗戶吹進來。月光透過雕花窗格在床幃上畫下斑駁的光影。
    白沐薑往那裏看了許久，才笑著吹滅了燭火、滿意地睡去。
    第二日吃罷午飯。白沐薑帶著青離坐上了馬車。
    馬車不小、相反還很豪華。但青離看著白沐薑坐在裏麵的樣子，總覺各種別扭。她笑。“我還以為你不會做這馬車。”
    白沐薑也直言。“我還不是心疼你。舍不得你騎馬、舍不得你走路。”
    青離忙別開臉。“是為了禮數吧。畢竟是去丞相府。你不拘禮、但不好拂了兄弟的麵子。”
    白沐薑“嘖嘖”兩聲，旋即卻是又笑。
    青離也笑，心裏卻是惶恐的。——以簡戎的精明，自己很難不被看穿。
    那麼，倒不如，她直接以青離的身份與他相見。
    他、欠自己一個解釋。
    這時，馬車已過了丞相府大門。
    侍衛們行過禮，馬車便繼續往裏走了。
    青離撩開簾子看了一眼，便做出痛苦的樣子。
    “怎麼了？”白沐薑忙問，也趕緊叫停了馬車。
    “我……我頭疼！”青離蹙眉道，“你不是說……我曾經掉下過寒潭？記憶沒了，想來那之後就落下這毛病。我要頭痛藥，你能不能幫我去買？”
    白沐薑自然趕快說好。“是什麼樣的藥？你要不要緊？”
    青離搖頭。“沒大要緊，吃了藥就好。你去北城那家藥鋪，說沈家小妹的藥，大夫就知道了。熬過這陣就好。你……先去。我在這等你！”
    “沈家小妹？”白沐薑問。
    “嗯。”青離點頭，隻有胡編亂造。“我失去記憶後，被沈家收養了，頭疼的時候一直在那家藥鋪拿的藥。”說著，她又捂住頭，貌似疼得可以。
    白沐薑再不敢耽誤、很快就去了。
    青離舒口氣。她選北城藥鋪，不外乎幾個原因。一來，北城藥店離這丞相府是相當的遠。如此一來，白沐薑往返所需的時間，足夠自己與簡戎周旋。二來，北城藥鋪的大夫，是沈桓的朋友，便是幾日前幫自己和沈桓驗過毒藥毒性的那個大夫，他是沈桓的好友、也清楚有些事不能明講，是以青離讓白沐薑轉述“沈家小妹”，那大夫自然能會意、幫青離把那個謊圓下去。
    如此，青離不多做耽誤，下了馬車，隻對馬車夫道：“你在此等將軍。我去去就來！”
    也不顧馬車夫的著急，青離駕輕就熟地穿行在這丞相府。
    這次是白沐薑與好友的私下會麵，是以根本沒帶其餘人。這樣一來，也有利於青離行事的方便。
    她直接去了簡戎的庭院。丫鬟們還是從前那些個，隻是一個二個沒精打采，想來是青離“謀財害命”這事鬧的。
    “請問您是——”見到易過容的青離，丫鬟們不解地問。
    “我是蘇琦，白將軍的未婚妻，想來你們已知道將軍要來。將軍有些事，馬上就來。你們先下去吧。”
    “奴婢們……難道不用隨侍在身旁嗎？”丫鬟們麵麵相覷。
    “不必。將軍與簡公子是發小，多年未見了，有許多緊要的事要說，旁人不便打擾。”青離道。
    那些丫鬟縱然無奈，但也隻有離開這庭院了。
    青離皺了一下眉，確認這院裏已無別人後，取了院子裏擱置的澆花澆草用的水壺，取出水把臉洗了個幹淨後，就進屋了。此時的她，又還複成青離本身的樣子。
    繞過大廳，她走進臥房。
    榻上還是那個半闔著眸子的男子。
    青離緩緩張口：“簡戎。我是青離。”
    床榻上的男子，便驀地睜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