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二十二章 且將心懷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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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心準備的豐盛飯菜被這一席話攪得食之無味,自始至終顧駱沒有解釋,沒有辯解,她極力克製住內心翻滾的情緒,盡量不失風度的告辭離開。但當踩在樓梯的那一霎,腳底輕飄無力如踩棉絮。
天色未黑盡,但霓虹燈已經開始點亮,濕潤的晚風夾著江水氣息溫柔地吹拂著,吹到路邊明亮的櫥窗上,映照出一個麵色憂鬱、神情恍惚的女子。顧駱站在玻璃窗前,盯著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抬手拂了下被風吹散的長發。
旁邊走過來一個穿著破舊民族服飾的中年女人,嘀嘀咕咕了一陣,伸出一隻手,企盼地看著她。顧駱略聽出了點意思,大概是說錢包被偷走了,還差多少錢需要坐車去哪裏。
顧駱搖搖頭,那人嘀咕的頻率更快,她幾乎聽不懂,但從她那撇著的嘴角能感覺到:女人在表示對她的輕蔑。
顧駱苦笑一下,心想不論她是不是騙子能幫就幫吧,於是將錢遞給那人,就在這時周圍突然又冒出幾個同樣服飾的人,全都向她伸出手掌,顧駱一驚就想閃身離開,那幾個人卻不依紛紛上前要抓她的衣服。這樣一來,顧駱就顯得狼狽許多,腳步淩亂地跑進附近的商場,自己都被自己尷尬的樣子弄笑了,她倚靠著大廳內的一根柱子上,無聲地笑出了眼淚。
在合作接近尾聲順利圓滿之前,顧駱遞交了辭呈,她把該做的工作做完仔細地與同事交接,原本她可以成為這次的“功臣”,高層也有意無意地透露要在合作後升職加薪,可是她最終還是在老王一臉惋惜之下毫不猶豫地走了。
不是沒想過離開這座城市,對顧駱她而言,沒有父母的地方談何為家,既然如此在哪裏都無所謂。可是心願未了,她不能離開。
沒有人邀請她回去,但她還是決定回爺爺家看看,縱然他們對她情感淡漠,多年來不聞不問。
當她把電話打過去後,那一端沉默許久,爺爺的聲音更蒼老了:“既然回了,就來家裏看看吧。”她沒來由地就想掉眼淚,但是忍住了。
家中還是老樣子,那座小樓房已經在歲月的侵襲中顯得灰敗,其他院落前麵停了不少公車,倒是顯得爺爺家更加落寞。
除了爺爺和保姆,家裏邊也沒有其他人了。老人見著顧駱,嘴角動了動,似有千言萬語,最終卻隻說了四個字:“回來就好。”
她發現,那麼恨的人,怨的生活,竟然在時光麵前都變得沒那麼痛了,原來時間真是治愈傷口的良藥,盡管傷疤仍在。
伯父叔叔他們不在,顧駱倒是放鬆不少,爺爺的確是老了,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和老人斑,眼神也顯得混沌了許多。吃飯時,他不時從飯碗的縫隙裏偷看著孫女,再也沒有當年雷厲風行的模樣。
“這次回來就不走了吧,你現在住哪兒?”
顧駱說了一個地址。
他眉頭緊皺,爾後點點頭:“如果住的不習慣就回家,這裏平時也沒人,除非過年他們才過來。”
交談中顧駱才得知,原來表姐顧貝貝已經出國定居,並且結婚生子,小叔叔他們在鄰省做外貿生意,而伯父調任鄰省。原來大家的生活都改變了許多,這麼多年,這些在她生命裏有著種種牽絆的親人卻像陌生人一樣,漸行漸遠。
“駱駱,你恨爺爺嗎?”老人眼含愧疚地望著這個沒怎麼疼愛過的孫女。
顧駱搖搖頭:“現在不恨了。”因為他把那麼好的父親給了她,因為母親曾擁有那麼美好的感情,也因為母親現在很幸福。縱然天不遂人願,即便他們處心積慮的拆散了他們。可是父親至死都愛著母親。還有父親那一句:學會原諒。那最後的祈求盼望,讓她不能記恨著這些和她有血緣關係的人們。
恨,由愛而生,她不會那麼傻,去恨那些對她沒感情的人。
晚飯後,顧駱陪爺爺在休養所裏散步。時不時見有到在小花園打太極、練舞蹈的老人們。爺爺指指點點輕聲告訴她,這是誰、那是哪位大人物,曾經在省裏市裏是多麼的叱吒風雲,最後長歎一聲:“人走茶涼,退下來就什麼都不是嘍。”從風光無限的權力巔峰落到平常人的柴米油鹽,不是每個人都能很好地適應。
他們撿了一條靜謐的林間小路,祖孫倆靜靜地,各自想著心事。
走到一棟小樓旁,老人抬起頭:“不聲不響地走到老白這來了。”
話說著就看到了樓下的一輛黑色的車子,車門一開,白逍之從裏麵走出來。“顧爺爺,好久沒見您老人家,身體一向可好。”
顧老頭心裏已經轉了七八個彎彎繞繞,倒是臉上一派慈祥和藹:“一大把年紀嘍,過一天算一天吧,比不得你們年輕人,你爺爺在家呢?”
“在家,您要不要進來坐坐。”
老人擺擺手:“不了,孫女好不容易回一趟,老頭子還想再走走轉轉。”
白逍之這才把目光轉向顧駱。
顧駱一直不動聲色地聽著這一老一少仿若熱絡的交談,心想一個個都是演戲高手,好像忘記了當年兩家人鬧得有多雞飛狗跳似的。
她目光投向白逍之,他今天穿了一件淺灰格子襯衫,明朗輕快,襯得人的五官相貌更加出眾。有張好皮囊就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顧駱還有心情暗暗品評一番。
她朝白逍之笑笑,算作打招呼。
“顧爺爺,向您借用幾分鍾,我們兩公司有個合作,找她談下工作上的事,占用不了多少時間。您看行嗎?”
話裏話外指的是顧駱,言談之間卻不提她。
老人眯著眼睛,臉上始終是公式化的笑容,他看看身邊的孫女:“我也正好走累了,去前麵亭子歇會兒,你們談。年輕人啊就是壓力太大,這下了班還要談公事。”
白逍之假裝沒聽懂裏麵的含義,仍是禮貌地微笑著。
顧駱無法,衝白逍之一點頭,兩人走到不遠處的小樹林。白逍之掏出手帕撣了撣木椅上的灰塵,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顧駱裝作沒看見,仍然站著。“公司沒告訴你我應經辭職了嗎?”
他點點頭:“我問的就是這個。為什麼辭職,是不是姬少雙說了什麼?這小子的話有時候……”
話沒說完就被顧駱打斷了:“和他沒有絲毫關係,是實在厭倦了。”見白逍之眼神一黯。她接著說:“我也不想和你兜圈子繞來繞去,坦白說辭職一方麵是有更好的工作機會,另一方麵,我不想繼續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況,影響其他人的工作狀態。”
“說不清道不明?嗯?”他在嘴裏輕輕咀嚼這幾個字的意義。“哈,你就是這麼定義我們的關係?
“我想……”顧駱字斟句酌,思量著合適的詞語:“我們之間早就沒什麼關係了,既如此何必再生糾葛。”
“你真是這麼想的?”白逍之死死地盯著她。
顧駱低頭不去看他:“是的,過去的事情已經那麼久了,何必呢?”
他點點頭:“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那麼,這個算什麼?”他攤開手掌,一根細細的銀鏈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