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品相關 第九章 猶解嫁東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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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是一家極有風情的旋轉餐廳,坐落在這座城著名的夜景旁邊,那個餐廳有個浪漫的名字“光之影”,據說它的出名不僅僅在於菜肴的別致,更在於樂師高超的琴藝。
顧駱心裏暗笑,明明是不折不扣的工科出身,偏生了一顆七竅玲瓏文藝心,每次找的都是這種地方。
她今天穿了一件蔥綠色的改良旗袍,一枝若隱若現的梅花從緞麵上浮上來,又被小巧的立領擋住,讓人意猶未盡。襯托著白皙柔滑的手臂,長長的卷發盤成發髻,服服帖帖地靠在腦後,隻餘鬢角些許劉海,露出圓潤耳垂上的兩粒瑩白珍珠。
程嘉雷見了,臉上不免流露讚許之色。反倒惹得她生出些許羞赧。
提前說好了菜色一切由顧駱做東,於是仔細地研究了一番菜單,結合服務生的推薦,力求尋出最有特色的佳肴。
見她如此認真,不覺好笑道:“放心好了,不會讓你破產的。”
“你這明明是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顧駱不以為意。
餐廳在腳下緩緩旋轉,巨大的隔音玻璃屏蔽了外麵喧囂的夜景,隻能看到江邊萬盞星火,還有那座頗具歐美風情與古典意韻,中西合璧的摩天高樓,這座建築起初被某些人斥為不中不洋,引起了好一番爭論,如今卻成了這座城市最富盛名的景點之一。
悠悠嫋嫋的《春江花月夜》漂浮在大廳上空,古樸雅致的琴聲絲絲入扣,有水流的聲音自遠處悄然入耳,氤氳出一室漣漪。
程嘉雷隻點了一道普普通通的糖醋菜心,顧駱皺眉:“不用替我省錢啦。”
待到各色菜碟上齊,卻是第一眼就被這盤清爽碧色吸引住了。菜白部分切成兩寸見方的形狀,顏色透明如白玉,嚼在口中清脆有聲,酸中微透幾分甜意,與家常味道大為不同,的確是尋常菜肴中見真功。
還有一道香菇鴨舌湯也令顧駱大飽口福,味道之鮮美對舌頭極富震撼力。
“好吃嗎?”程嘉雷沒怎麼動筷子,更多時候是看著她吃。
“嗯。”她喝了口熱湯,含含混混地應答著,一邊忙不迭繼續塞著滿滿的食物。
程嘉雷看著她一臉饞相,不禁忍俊不禁:“這麼喜歡吃,下次再帶你去另一家新開的地方。你知道嗎,好的食客並不在於擺排場、充闊佬,隻知名貴館子不識尋常飯菜的不是好食家。”他鄭重其事道。
“哦,那你豈不是名副其實的專家咯。”想起陸文夫的美食家,她會心一笑:“哎,美食誰不愛啊,可是也要先滿足生存。”
“在法國這些年,你還好嗎?”他眸光閃閃,看著對麵吃得不亦樂乎的人。
“還好。”她翹起唇角,“但是外國佬的菜無論如何也沒有祖國的豐富嘛。”
顧駱並沒有告訴他,那一段時光於她是多麼的艱難。當時她拚著一口氣,每天除了上課就是奔波於各個場所不停地打工,回住處往往是子夜時分了,更曾由於勞累過度暈倒在店中,直到畢業後情景才有了些許改善。享受美食?嗬~她既沒有那份閑錢更沒有那種悠閑心情。
“送給你的生日禮物。”她推過一個精致的棕色盒子。
“什麼?”他立即興致大增,迫不及待的打開,是一對精美的手工袖口,鑲嵌著水晶和青、紅玉,顯得優雅大方。
“我發現你很喜歡帶這個,就自作主張買了。”
“很漂亮,謝謝。”眼睛亮亮的望著她。
顧駱略一側頭避過他意味不明的視線,眸光一轉,就看到了身後坐著的人,心裏一震,那人卻對上了她的眼睛,嘴角含著一絲笑,眼中卻平靜無波,無半分笑意。
白逍之向身邊女伴低語幾句,二人攜手向他們走來:“沒想到在這裏可以遇見師兄。”說著便伸出手來。
程嘉雷好似並不意外見到他,當下也是淡然一笑,兩人的手短促地握在一起。“好久不見了。”
兩個長身而立的男子四目相視,之後片刻無語,情形略有一絲詭秘。
倒是身邊女伴善會察言觀色,淺淺一笑:“你好,經常聽逍之提起你。”又側身對一直靜默不語低頭品茶的顧駱說道:“顧小姐,我們又見麵了。”
她抬眼看到林菲菲那張妝容無可挑剔的巴掌臉,不知為何心下溢出一縷苦澀,這樣尷尬的情景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中途程嘉雷接了個電話,神情變得甚為嚴肅:“對不起,局裏有急事,我得馬上趕回去,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她指了指桌上還未動箸的幾碟美食,“不能暴殄天物啊,我自己回去就行。”她知道他平時很忙碌,看著一臉歉然的程嘉雷,噗嗤一樂:“快去吧,大忙人。你要真覺得愧疚,哪天專程請我一次好啦,就去你說的那些個好吃到忘了舌頭的地方。”
百無聊賴的擺弄著手中的杯子,突然對著滿桌佳肴失了胃口,耳朵注意聽著背後的動靜,她不想和他們一起出去,隻能錯開時間,過了許久後麵似乎悄然無聲,看看時間也不早了。
她裝作不經意的轉身,果然身後已經空無一人。心裏鬆了一口氣,卻又不知為何一下變得有些空落。
沿著江景往前走,漫無目的地想著心事,路上行人如織,夜都的繁華名不虛傳,包裏傳來熟悉的鈴聲,竟是蘇姍姍來電。掛了手機,她一下心焦起來,走到路邊開始攔車。隻是這個時間段車子難打得很,好不容易過來一輛空車,立刻圍上一群人。
正不知如何是好,一台黑色車子緩緩滑過。車門一開,林菲菲巧笑嫣然:“顧小姐,這裏不好打車的,一起走吧。”
她趕忙推辭,豈料林菲菲上前一步親熱地挽起她的手臂便將她拉上了車子。她們什麼時候這般熟稔了,這算不算強人所難?她在心裏嘲諷著,嘴角卻蕩著慣常的笑意禮貌致謝。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一片靜默。隻有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林菲菲一下下撥著精美禮服包上的鏈子,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到了一個路口,林菲菲翩然下車,臨走時回頭望了她一眼。
顧駱心裏便有些不是滋味,急忙道:“我也在這下車。“說著便要去開車門。
哪知車子一下啟動開了出去,她一個沒刹住重重地跌坐下去。
心裏一惱,便要強行下車。
“哢噠”一聲,車門被鎖上了。
她眉峰蹙起,緊緊盯著他的後背。
白逍之簡簡單單地穿了一件天藍色的襯衫,衣領熨燙得筆直。過了半晌,才道:“你要去哪裏?”
她低低報出地名。一時間車內再次陷入死寂。
他打開電台,正巧是一檔點播欄目。熱線接進來,一個聲音還有些青澀的男聲說道:“我喜歡一個女孩,可是由於種種原因我們不得不分手,我知道她非常喜歡這個節目,希望她能聽到。”
熟悉的歌聲響起:
還記得那個有雨的下午
我們用紅筆圈起的東京地圖
說好一起追逐
偶像劇的旅途
當作這份愛最好的禮物
雖然這份愛隻有我沒退出
你懷裏的溫度
密密把我包住
就算從今後我要自己麵對冷酷
good-bye在我身邊的大樹
我想你忘了說過隻給我保護
我能享受獨處
卻不能承認孤獨
靜靜留在昨天
一個人走兩個人的路
這首歌顧駱喜歡了很久。很多留在心底裏的旋律,不是因為歌者唱得有多好多妙,而是
恰好在某時某刻擊中了自己內心最柔軟的要害。就像年少時的愛戀,從來就不完美甚至不免稚拙,卻是初識情之味時最無暇的情愫,是夢境深處那一抹最深的繾綣。
眼睛裏似有水汽彌漫,她用力眨了眨眼,轉過頭看車窗外的街景。一叢叢開滿粉色花朵,一盞盞淡黃的路燈迅速地往後倒退。
“你過得還好嗎?”良久,駕駛座位上的人問。
這些年無數人問過這個問題,或同情或憐憫或關心。可是她的回答永遠隻有一個。望著虛茫夜色,她莞爾一笑:“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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匆匆忙忙趕至醫院,蘇姍姍一見到她,頓時哇的一聲大哭起來,一邊還用力蹬著被褥。
顧駱好笑地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抬起手腕看表:“蘇姍姍,你若再哭三十秒,我立馬轉身就走。”
姍姍聞言抬起哭得皺巴巴的小臉恨聲道:“你就這麼沒有一點同情心,看我都成這樣了!”邊說邊拿眼一下下剜她。
顧駱冷冷嗤笑:“我看你現在這副精氣神根本不用住院,還浪費醫療資源。說吧,為什麼鬧自殺?”
蘇姍姍這才抽抽搭搭地訴說了經過,原來她和公司裏一位職員互有好感,礙著公司規定不敢明目張膽的談戀愛,私底下那人經常玩些小曖昧,她也就當了真,哪成想到兩人吃飯時被正牌女友揪了正著。她既恨那男人將自己蒙在鼓裏做了笑柄,更恨自己眼拙愛錯了人,一時頭腦發熱便想不開,待到痛下狠手時又驚悔交加,自己撥了急救電話……
“我不敢告訴我媽,讓她知道非得打死我不可,隻好找你來。”姍姍仰著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顧駱連連搖頭歎息:“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情比堅金的烈性女子,隻是,你腦子犯渾時怎麼沒想過父母的感受?為這麼個渣男值得嗎?”
開解安慰了好一會兒,見她情緒漸漸穩定下來,顧駱才慢慢地走出醫院,夜已經很深,幾顆星子孤零零地掛在暗沉沉的天幕裏,深呼吸胃裏全是絲絲涼意,人一下清醒不少。
那輛黑色轎車依然停在路邊,這一次她卻沒再放縱自己,很快攔了輛出租車。回到家裏她才想到,既然在餐廳時白逍之一直坐在他們身後,那麼正對著他的程嘉雷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可是他一直什麼都沒說。這樣也好,所有人都認為他們結束了,包括他們自己,往事何須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