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塵站在小順子和小正子中間，友好地搭著兩人的肩膀，笑意盎然。
    卻不知一左一右的這兩人，各懷心事：一個喜，一個憂。
    玄塵笑著笑著，卻募然僵住。
    他看了看小順子，又看了看小正子，心道：不對，他們兩個今日一見我便知稱呼我為“程妃娘娘”，見我女裝打扮，也沒有半點兒驚異，仿佛覺得這是理所當然……這不合常理啊……除非，這是他們早就預料到的……更或者，這是他們早就預謀好的……對啊，他們在宮中呆了這麼多年，定是見過程妃，當初見我，又怎會不知我長的與她相像？
    想到這兒，玄塵心裏陡的升起一股寒意，鬆開搭在兩人肩頭上的手，轉身跌坐到椅子上。
    玄塵的手緊緊抓住扶手，心裏接著想去：……他們在東霖寺的時候，便預謀好了這一切……所以對我百般諂媚、百般照顧……是呀，世上怎會有無緣無故的關心呢……還有馮總管，就更不必說了，想必那日就是他將皇上引到白雲殿的，為的就是讓皇上早日看到我……說不定那日白雲殿的火也是他放的……天哪，原來我是被他們三個算計了……
    ……
    禦書房。
    “梁元天和趙羽豐的案子什麼時候能結？”楚陌風望向公孫浩瀾，問道。
    “最快也還要十天半個月……雖然這人證物證一一俱全，但是該走的程序還得一一走一遍……”公孫浩瀾回話道，“不過皇上盡管放心，梁元天和趙羽豐的罪狀條條都是可以論斬的死罪……此二人這次必死無疑！”
    “好，再過十天半個月，朕就給他們定罪，斬了他們，抄了他們的家！”楚陌風一掌拍在跟前的案幾上。
    “此二人這些年貪贓枉法、中飽私囊，這次抄家，想必能查得不少他們貪斂的不義之財……”
    “這樣一來，便能稍稍緩解國庫空虛的狀況……”楚陌風支手撐住額頭，稍露疲憊之色，“金雄正在西部邊疆抵禦外敵，他已經好幾次飛鴿傳書來抱怨軍餉不足……這下，可以好好撥一筆軍餉過去，封住他的嘴了……”
    公孫浩瀾第一次看見楚陌風顯露疲色，心中不由感歎：皇上終究不是神，是人。所以也會疲憊，也會累……
    “皇上為國事戰事操勞憂心……”公孫浩瀾不由關切道，“……但也要好生保住龍體……”
    楚陌風抬頭望向他，突地撲哧一笑。
    公孫浩瀾愕然，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楚陌風站起身來，走到公孫浩瀾跟前，指著他的臉說道：“愛卿還說朕呢，看看你自己吧，眼睛下麵烏青烏青的，又沒睡好吧……”
    公孫浩瀾低下頭去，心想：是啊，我又沒能休息好……還不能確定玄塵的身份，我怎麼能睡得好呢？
    “聯名上書的事情不是已經辦妥了麼……”楚陌風接著說道，“愛卿怎麼還是難以安睡呢？”
    “還沒結案呢……”公孫浩瀾答話道，“結了案以後，臣才能安心……”
    “還是愛卿對朕最忠心……”楚陌風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這些年朕這個皇上當得太憋屈了，連跟愛卿商量點什麼事情都不敢在宮裏，還要偷偷摸摸跑去宮外……”
    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亢然起來：“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朕不再是那個任他擺布的無能之君了！”
    “皇上從來都不是無能之君……”公孫浩瀾忙道。
    “愛卿可知道，朕曾經是多麼的絕望……”楚陌風的手離開了公孫浩瀾的肩膀，目光移向別處，“那時候宮裏幾乎都是葉天麟的人，連每一年的文武狀元都是他內定的，朕就像一個傀儡一樣……朕想改變那種狀況，朕要一點點強大起來……馮子貴從小伺候朕長大，那時候朕隻有他可以信任，於是朕暗中派遣他以各種名目招攬民間能人，收為己用……寺院、道觀、武館、書院……各行各業、各處各地……”
    “不拘一格降人才，皇上此舉乃是智者風範。”公孫浩瀾讚言道。
    “是在葉天麟的壓製中生出的無奈之舉……”楚陌風自嘲地笑了笑，看向他，“不過這無奈之舉倒著實有效，朕真的選拔出了不少能人異士……其中最大的收獲便是愛卿！”
    公孫浩瀾謙虛道：“聖上過譽了，臣愧不敢當……”
    “朕如今最信任的人便是愛卿了……”楚陌風的手又搭在他肩膀上，“雖然金雄的官職比你高，但是你應該知道，朕還是最看重你、最信任你的……”
    公孫浩瀾聽了楚陌風這番話，心裏暗下決心道：我決不能辜負皇上對我的信任！玄塵的事情我還得暗中查一查，決不能讓他壞了皇上的大業！
    ……
    “玄塵大師，您身子不舒服嗎？”小正子見玄塵麵有異色，便關切地問道。
    玄塵抬起頭，見他一臉陳懇的關心之色，心中的寒意便又驅散了一些：說到底他們也不過是想攀個得寵的主子雞犬升天，也並無加害我之心……相反的，他們倒是幫了我。我不是正費盡心思地想要早日見得皇上、得其信任嗎？
    這般作想，玄塵緊握扶手的手便鬆了開來，揚起淡淡的笑意，搖了搖頭：“沒有，我沒有身子不舒服……隻是突然有點兒累了……”
    ……
    接下來的這幾日，楚陌風日日與玄塵同榻而臥、相擁而眠。
    僅僅是同榻而臥、相擁而眠而已，未曾發生別的。
    玄塵便愈發相信楚陌風不會侵犯自己，於是也愈發隨意起來。
    直到有一天……
    ……
    這一夜，窗外的月色很迷人。
    屋子裏的燭火也被微風吹得搖搖曳曳。
    天氣已經轉熱，玄塵身上的衣衫也越發單薄了。
    此時的玄塵身上隻著了褻衣褻褲。
    褻衣是淡紫色的，很薄，甚至有些透。
    迷人的月色，曖昧的燭火，佳人薄衫……
    這樣的夜晚，總是容易發生些什麼的。
    隻是此時的玄塵似乎還不大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他就不會當著楚陌風的麵將被褥踢開，還將衣襟往下扯了扯，抱怨道：“好熱啊……”
    楚陌風聞言，便起身拿了一把扇子，伏在玄塵身邊，為他扇風。
    堂堂一國之君為自己扇風送涼，這是多大的殊榮。
    玄塵卻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這些日子玄塵深深楚楚地感受到了楚陌風的溫柔體貼。
    他能自己為玄塵做的，就決不讓下人代勞……
    玄塵不確定他是不是個好皇帝，但是確定對程妃而言，他絕對是個好情郎、好丈夫。有時候甚至會想，如果自己是女子，是程妃，也一定會愛上楚陌風的吧。
    但世事又怎有如果呢？事實是玄塵不是女子，更不是程玥茹。所以他確信自己不會愛上楚陌風，確信自己終有一天要離開這裏，確信“程妃娘娘”這個身份隻是暫時冠於自己頭上而已。
    ……
    “風要再大一點兒嗎？”楚陌風問道。
    “還可以再大一點兒……”玄塵懶懶作答道。
    楚陌風便稍稍加重了搖動扇子的力度。
    “好舒服、好涼快啊……”玄塵仰起頭，眯起眼睛，享受著楚陌風送來的陣陣涼爽。
    此時從側麵看去，玄塵就像是碧色湖麵上一隻伸展著雪白玉頸的天鵝一般……
    楚陌風的眼瞳驟亮，心動不已。
    這種心動，是程妃未曾給過的。
    程妃雖美雖豔，但卻未曾有過一個時刻讓他覺得美得脫俗，美得完全融於自然。
    但是此刻的玄塵，卻讓楚陌風由衷感謝造物者，造就了這麼一個精靈般的人兒……
    玄塵卻仍愜意地閉著眼，仰著頭，舒展開筋骨，完全沒有察覺到楚陌風那如獲至寶的眼神……
    ……
    楚陌風將身子往前傾了傾，想要將他看得更加真切一些，手中的扇子還是以剛剛好的頻率和力度在搖動著。
    在橘色的火光中，玄塵那伸展開來的天鵝頸散發著珍珠般的光澤，頸項下的鎖骨猶如兩根白玉簪子般精致逼人……
    玄塵身上那薄薄的淡紫色褻衣被風吹得飄飄曳曳、起起伏伏，玄塵的酮體便在一片淡紫色的雲霧之間若隱若現……
    那兩粒粉滴滴的小葡萄，也似欲要衝破那淡紫色的霧靄，接受陽光普照……
    楚陌風感覺一股熱流湧上胸膛，他猝然止住了搖動扇子的動作。
    ……
    涼風驟止，玄塵不由睜開眼，轉過頭望向楚陌風：“皇上累了嗎？”
    楚陌風沒有答話，隻是將手中的扇子往旁邊一扔，撲身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