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霖篇 第五十二章 情不能動,一動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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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是想起了那件事情。”同慧眼裏的狡黠之色轉瞬即逝。
玄塵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那件事情?哪件事情?
“你是想起了那日在飄香院的事情吧。”同慧的聲音轉柔,“想起了那個輕薄你的大漢?”
玄塵一愕,心道:原來師父是以為我還記恨著那個漢子。
“看來那件事情對你造成了巨大的陰影。”同慧一手撫上玄塵的麵頰,感受著那柔膩的質感,“都是為師的錯……”
“師父,莫要自責。”玄塵伸手抓住玄塵那隻正在自己臉龐婆娑的大手。
同慧識趣地將手收回來,幹咳了幾聲,看向門外:“雨好像停了。”
“對了,師父……”玄塵忽的一拍腦袋,轉身自枕頭下拿出一串佛珠。
同慧聞言轉過頭看向他,見他手中的那串佛珠,心裏猛地一詫:這不是我的佛珠麼。
“師父也太不小心了,把佛珠都弄斷弄丟了。”玄塵將那串佛珠遞過去,“徒兒已經幫你重新串好了,一百零八顆,一顆不少。”
同慧自他手中接過那串佛珠,霎時間心中如萬濤拍岸,澎湃不已。
“師父將這佛珠好好收著,莫再弄丟了。”玄塵輕聲言語道,繼而話鋒一轉,“師父,我再耍一遍方才的掌法給您看,望您悉心指點。”
“嗯。”同慧點點頭,將佛珠揣進懷裏,頓時感覺心口沉甸甸,卻又甜蜜蜜。
……
夜。
月夜。
同慧看著掌中那串失而複得的佛珠,腦海裏浮現出玄塵蹲在地上將滾落滿地的佛珠一粒一粒拾起,又一粒一粒重新串好的情形。
不覺間嘴唇已上揚成一尾小舟,雙眼眯成兩座拱橋。
“玄塵對我這個做師父的還真是有心哪,嗬嗬……”同慧自言自語道,心中甚是歡欣,“記得他是從枕頭底下拿出來的,可見他把它當寶貝,他還叮囑我要好生收著呢,嗬嗬……”
“師父也太不小心了,把佛珠都弄斷弄丟了。”
“徒兒已經幫你重新串好了,一百零八顆,一顆不少。”
“師父將這佛珠好好收著,莫再弄丟了。”
——耳邊回響起玄塵白天的話語。
“不對!”同慧乍的站起身來,笑意驟失,“他將佛珠送還於我是別有用意!”
……
第二日。
日上三竿。
“奇怪,師父平日裏起得甚早,今日怎麼這麼晚還未起身?”玄塵帶著疑惑敲了敲同賢的房門。
卻不見人來應門。
“師父,開開門啊!”玄智在門外高聲喚了幾句,“師父,開開門哪……”
還是沒有回應。
“玄智。”慶慈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
玄智一驚,轉過頭看向他:“方丈?”
“同賢還沒起身嗎?”慶慈問道。
“弟子不知。”玄智搖搖頭,“弟子方才叫了門,但是沒有回應。”
慶慈聽罷,上前推開房門。
隻見屋內空無一人。
“師父不在裏麵?”玄智微愕,心道:難道是已經出發去化緣了?
慶慈走進屋裏,坐了下來。
玄智也跟了進去。
慶慈的兩條白眉皺起,像是兩隻蠕動的蠶。顯是心中不悅之象。
玄智見狀,心想:方丈看起來好像很不高興呢。難道師父沒跟方丈請示離寺化緣的事?不可能吧,師父向來恪守寺規,怎麼會不向方丈請示就私自下山呢?
慶慈接下來的話則解開了玄智心中的疑團。
“你師父昨日來找過我。”慶慈言道,卻不看玄智,而看向門外,“他說想要獨自下山化緣一段時間,我並未準許。”
“方丈是說師父未經您準許就私自下山?”玄智的一對黑漆漆的眼珠子幾乎要自眼眶裏迸出來了。
……
此時同賢已經身在距離東霖寺數十裏的市集中。
他並無心化緣,隻是漫無目的地前行而已。
“方丈一定對我很失望。”同賢忽的這般自語道。
昨日跟慶慈的對話不由再次湧上腦海。
“方丈,弟子想離寺化緣。”
“離寺化緣?和玄智一起去嗎?”
“不,隻弟子一人前往。”
“什麼?!”
“望方丈恩準。”
“玄智年紀尚小,正是穩打根基之時,你應負起為師之責,悉心輔導授教,怎能撇下師職獨自離開?”
“方丈,弟子心意已決,望方丈恩準!”
“不行!”
“……”
……
“……我考慮到你現在年齡尚幼,便沒有準許。”慶慈不緊不慢地將事情原委敘了出來。
玄智一臉不可置信:這太不可思議了。向來被視為東霖寺行為典範的師父居然會忤逆方丈?
師父這是怎麼了?
“你師父這是怎麼了?”慶慈道出了和玄智一樣的疑竇。
“弟子也不知曉。”玄智搖搖頭。
“你沒有發現他最近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慶慈將視線自門外移到玄智臉上。
“沒有啊,師父這段時間一如平常,按時起床,按時用餐,按時歇息,按時……雷打不動的。”玄智想也沒想就答話道。
“你再好好想想,想到了什麼疑點就前來告知本座。”慶慈站起身來,往門外走去。
“我想到了!”玄智忽的大叫起來。
慶慈乍停腳步,轉過身來,看向他:“想到什麼線索了?”
“我想到……”玄智上前一步,卻募然停住腳步,話也中斷。心中言語道:我想到昨天玄塵師弟來找過師父,他離開後,師父就說決定離寺化緣,其間會不會有什麼關聯呢?……我還是不要告訴方丈罷,先問問玄塵怎麼回事再說……
“你想到了什麼?”慶慈不禁催促道。
“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師父回來時,他自然會給您一個交待的。”玄智硬著頭皮把這謊很勉強地圓了。
“恩,但願他早日歸來。”慶慈竟也似不加懷疑,淡聲應話道。
……
“我不配做東霖寺的弟子。”同賢浮起自嘲的笑,“也不配穿這身僧袍。”
若是東霖寺眾人看到同賢現在的這副表情,定會相當吃驚。
因為在他們眼中,同賢簡直就是聖人。
當然,這個“他們”,自然不包含慶慈和同慧。
慶慈是他師父,自然沒有師父彌仰徒弟的道理。
同慧視他為眼中釘,自然也對他無敬仰之意。
對了,現在玄塵也不在這個“他們”之內了。
“這位師父,您有心結哪。”一個陌生的聲音闖入同賢的耳朵裏。
同賢環眼看去,最終將視線落在身旁的一個卦攤上。
算卦者是個留著黑色長胡須的中年男人,看去倒是有幾分仙風道骨之相。
黑須卦者捋著胡須,對他淺笑示意。
同賢走上前,看著他:“施主方才說什麼?”
“小人方才說您有心結。”他直視著他,低聲答話道。
“你看清楚。”同賢指著自己的腦袋,“我乃出家人,四大皆空。何來心結?”
黑須卦者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而後拿了紙筆落下幾個字。
“請看。”他將那張紙遞給同賢。
同賢接過來,低頭細看。
“情不能動,一動成劫。”同賢照著紙上的字緩聲念道。
那八個字,每一字都像一隻鐵錘般重重擊在他心上,另他心中驚痛。
但他的表情卻是不以為然:“出家人怎會有情?你分明就是個江湖騙子。”
被人說成是“江湖騙子”,黑須卦者並沒有露出惱色,反而是嗔笑了起來:“嗬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