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慈將紗布浸入玄智重新打來的那盆熱水裏，然後取出擰幹。
    他本是要為那昏睡中的小人兒清洗傷口，但那樹枝般的手卻鬼使神差地徑直伸向了那張精致的小臉兒。
    粗糙的紗布輕輕擦拭著那小小的麵龐。
    雖然隔著紗布，但是慶慈仿佛還是能感覺到那肌膚細膩如絲的觸感。
    他不由地將力道減至最小，生怕傷了那幼嫩的細膚。
    那蒼白的麵容經過了這細致的洗禮，顯出溫潤如玉的美好質感，讓人忍不住想伸手細細撫摸一番。
    “方丈，您……不是要給他清洗傷口嗎？”玄智忍不住問道。
    “玄智，你年齡尚淺，還有很多東西要學。”慶慈轉過身來，將手中的紗布再次浸入熱水裏，“不洗淨他臉上的霜塵，怎能觀其色斷其況？”
    玄智聽了不禁連連點頭，心道：方丈不愧是方丈，說的話都那麼有道理。
    而麵無波瀾的同賢心中卻翻起了小小的波瀾——方丈所言聽上去似是在理，可是細一斟酌卻是經不住推敲。
    慶慈將紗布自盆中取出擰幹，為那小童擦拭傷口。
    “啊！”在紗布觸及到傷口的那一霎那，那小童發出一聲慘叫，然後睜開了雙眼。
    慶慈一驚，立即將手縮了回來。
    玄智先是一愣，然後蹦到那小童麵前，驚聲道：“你醒了啊？！”
    那小童眼裏卻盡是警戒之色。
    “施主，你受傷了。”慶慈將身子微微前傾，將執著紗布的手伸向他，“讓老衲為施主清洗傷口。”
    那小童卻立即往後縮了一截，然後扯起床榻上的被褥，將自己的身子裹了起來，眼裏的警戒之意也更濃了。
    慶慈的手就那樣尷尬地僵在半空之中。
    而同賢麵無表情，也不言語。
    沉默的氣息在西廂房蔓延開來。
    “我叫玄智！”玄智打破了這沉默。
    那小童的目光就停在了玄智身上。
    “我是個和尚。”玄智接著說道，然後指著同賢，“這是我的師父——同賢大師，他也是個和尚。”
    慶慈和同賢靜靜聽著玄智說的廢話。
    不過這廢話倒是有些成效。
    那小童眼裏的戒備之意似是褪下了些許。
    於是玄智更加義無反顧地繼續著自己的廢話。他指向慶慈：“這是我們東霖寺的方丈——慶慈大師，他也是個和尚。”
    小童還是不語，但眼中已無敵意，隻是白生生的小手兒還是緊緊地攥著裹在身上的被褥。
    “我們不是壞人。”玄智向前走了一步，“我們都是和尚。”
    小童下意識地將身子往後傾。
    玄智忙頓住腳步，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都是以慈悲為懷的出家人，都是好人。”
    小童依然不言語，隻是眨著星星般的眸子看著玄智。
    “你看，我們都是光頭，都是如假包換的出家人！”玄智瞪著眼睛說道。
    這回小童似是被玄塵逗樂了，臉上竟浮出了笑意。
    玄智見狀，知道他已經開始相信自己，便對慶慈說道：“方丈，讓弟子來為他清洗傷口吧。”
    慶慈便將手中的紗布遞給玄智。
    玄智接過紗布，慢慢貼近小童，輕聲說道：“你受傷了，你的傷口需要清洗。”
    小童張著大眼睛看著他，他的眼裏是滿滿的誠懇。
    於是那緊緊攥著被褥的小手兒漸漸鬆了力氣。
    玄智輕輕將他的手拂開，將他身上的被褥掀開，為他擦拭傷口。
    他的動作很輕，仿佛生怕稍微重了便會弄疼他、驚著他。
    慶慈遞上一隻塞著木塞的小瓶子：“這是金創藥，給他敷上。”
    玄智接過瓶子，打開木塞，看著小童，輕聲道：“這是金創藥，能讓你的傷口愈合得更快，但是撒在傷口上的時候會有點疼，你要忍一忍。”
    此時隻有十二歲年紀的玄智，倒像是個成熟的大哥哥了。
    小童點點頭。
    玄智便將金創藥小心翼翼地撒在那一寸來長的傷口上。
    “啊——恩——”他因疼痛而發出了淺淺的呻吟，眉毛緊緊攢在了一起，玉齒緊緊咬住薄薄的下嘴唇……那模樣兒很是惹人憐惜。
    待玄智為他細細包紮好了傷口，他向玄智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你怎麼老不說話？”玄智的眼裏掠過疑惑之色，“難不成你是啞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