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撩開馬車的帷布，望見窗外半明的天色，隱隱約約透著一絲險氣，淡淡的揚了揚嘴角，應當是我多心吧。
    “大人請下馬車。”
    馬夫壓低了聲音說道，我下了馬車，果然已經駛到宮門口了，門口站著一個個熬了一夜的兵，雙目雖帶疲乏卻不失威武，站的筆直筆直的。
    早朝時候他們大多是懶懶的瞧著的，這身著官服的，未著官服的一目了然，何況他們也時常拿我們這群人說事兒，自然是記得牢靠。
    “左卿大人。”一道穿滿底氣兒的聲音傳來，一聽便知是個年到中旬的抖擻男兒，我轉過身去，原來正是我昨個剛拜訪過的劉茂。我微微一笑，這劉茂倒是好生有趣，這不，我昨個上門拜訪了，規規矩矩的認他長，他這才搭理我，這幾月來日日相見倒不見他瞥我一兩眼的。
    他大步的邁過來，在我印象裏也就容烈會同他一般大步大步的走路，不帶一點兒掩飾之意和小家子氣兒的。
    “劉大人早。”我頷首，我在朝堂上素來是恭恭敬敬的低著頭，出頭的事兒都落在容靖身上，因此我倒記不得他的官職了，隻得喊了聲劉大人。
    劉茂也不在意，與我一同朝殿邊的小屋子走。
    我心思一轉，便想起自個兒向容靖倒出的主意，便試著打探了下：“再過個三五日的，王上便要派兵清茹，大人可有意帶兵出征？”
    雖是這麼問著，但心下卻是滿滿當當的篤定，劉茂是兩朝元老，陪先王馬上朝下攻下的江山，如今歲數是大了些，但骨子裏還是刻著那股勁兒。何況我幼時也曾見過他，他那時還風光的很，得了先王禦賜的寶刀‘龍吟’。現下還能上陣殺敵，而且依舊是為霍國辦事，理當是義不容辭的。
    誰知他甚是的古怪的望了我一眼，眼神轉了地兒：“這話可說不得，何況老夫已是年邁，擔不起這事。”
    我還想勸一勸，順便拉出劉茂不肯帶兵出征的緣由，偏偏此刻他邁進了屋子，屋子裏聚著三三兩兩的官員，你一言我一語的咬著耳朵。
    我一眼望去，最顯眼的便是陳掠，他今個倒是安分的坐著，悠悠的喝了口茶。我心生幾分詫異，這陳掠即是不喜好喝茶的，今個兒莫不是有甚大事？
    沒來得及細想，一個宮人便見來喊了一聲上朝的時辰到了，百官頓時慌亂起來，拿了刻著自個兒名字和官職的木牒，整了整朝服，板起臉來便朝外走了。
    雖是常見的光景，我卻起了幾分笑意，有朝一日也該讓王上瞧瞧，這群人裏外的樣，皆是些會裝模作樣的人。
    歸了自個兒位，文由陳掠帶著，武由一個年輕男兒帶著，我們高舉手中的木牒，垂下頭，步履飛快的進了殿。
    殿裏還靜悄悄的，偌大的屋子裏隻有腳步的聲響，王上自然是還沒到的，我們做臣子的便是老老實實的站著，王上何時來我們何時換個態。不過此時百官的麵色可都是嚴肅的，仿佛是家中的嚴父一般，這就是朝堂上的人，是沒心兒的，就個皮囊子在外頭露著給你瞧著，你若是鬆個氣兒，你就給蒙混過去了，總有一日這江山覆滅了還擺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摸樣。
    “王上到。。。”
    喊話的照舊是王公公，據我聽聞，他是王上身邊從小到大伴著的人，知曉什該說什不該說，這樣的人在宮中就能爬到高位。
    我隨著百官行著跪拜禮，聽著異口同聲、氣衝鬥牛的‘拜見吾王’，如一滴水滴進了心坎兒，泛起薄薄的一層涼，這霍國成千上萬的人在王上麵前都得這麼說，但誰知曉這低垂著的麵上是什麼樣的呢？更何況這人肚皮子裏的心呢？
    “都起來罷。”這是王上威嚴的聲響，朝堂上的王上也是不同與往日的，褪下少的令人心涼的七情六欲，他會顯得愈發聖明，眼裏裝不盡一點兒東西，他就顯得愈發深沉不可捉摸。
    我們謝恩起身，我對上他的眼，這是常事兒了，王上的一雙眼總歸是往這兒掃的，大概是由於我前頭的陳掠或是後頭的容靖罷。
    我垂下頭，吞了那莫名其妙的事兒，今個兒不是個安生的天，我覺著，要變天了，因而看著這人事都不經感歎一番，這才道出了朝堂上的百態。
    陳掠還跪著，我不動聲色的看了一圈，就他跪著。
    一大個人跪著很是分明，王上便看向這兒，不過王上是一直看著這兒的，這下子權是將目光移的大度些，引著百官都往這兒瞧。
    “丞相為何不起身？”
    陳掠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縮了縮身子，聲音帶上無限蒼涼：“臣請罪。”
    若是不曉得他事兒的該以為他是忠心耿耿的老臣了，這朝堂上說白了就是一出戲兒，不比曆代王室奪位或是後宮爭寵柔和。實歸實的，我覺著連那些事兒都算是給朝廷之事給累的，說來說起，便是這事兒最難解。王上是古木，奸臣亦是古木，古木上有藤條，緊緊地繞著，拿著命給它們揮霍，我與容靖正是王上那古木上最忠誠的藤條，陳掠這古木沒藤條了，嶽州侯不過是做個模子給他瞧著，因此說，他要倒了。
    我彎起眉目，柔和無聲的笑了笑，今個兒真是多愁善感，竟如女子般了。
    “哦？何罪？”
    我最怕的便是王上的一個字，哦？似問非問，他這樣說著的時候都會稍稍提起濃眉，令人也跟著提起一顆心，戰栗的不知手腳都該往哪兒擺了。
    陳掠頭埋得更低：“回王上，臣。。。臣無能，讓賊人將軍糧擄去了。”
    此話一出，百官齊齊的抬起頭來，我驚的頓時丟了小女兒之情懷，容靖的神色瞧不著，但訝異也絲絲滲入王上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