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華殿
    “皇上，皇上！”
    “嗯？……咳！什麼事？”蒲敖軒懵然回過神。
    “……淮東發了幾次水，良田失收得比較嚴重，要不要免去一年田租，好讓百姓的生活沒那麼艱難？”皇帝在神遊，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段平之無奈之下簡單化的重複了一遍剛剛別人上報的事情，順便也幫他想好了辦法。
    “哦，好。就按愛卿說的辦吧。”蒲敖軒沒心思放在其它方麵上，他的心早就飄到了那個十多天不見人影，明知道自己在生氣也不來哄哄的人身上了。
    皇帝的應付了事，令眾臣再次暗自搖頭歎息，都多少天了，先是連著三天不早朝，然後又冰火交溶了兩天，說什麼都不順聖意，遭受陛下的冷眼寒意，更甚者提到某些字眼的時候，無論你說得對與錯，皇帝都會找出弊端，雞蛋裏挑骨頭得來一頓怒罵，再之後跟著下來的好幾天呢？不罵人了，不冷視了，因為他開始神遊太虛了，跟本聽不到你在說什麼，而且看那趨勢似乎越來越來嚴重，這真是，不得不讓人憂心啊～
    “那……科舉的事，三甲以下合格的人選已經分發到各處任職了，那剩下的，還是如期由皇上親自考核嗎？”段平之趁著他回神之際趕緊提及另外一件事，不然指不定一會又不知遊‘哪’去了。‘哪’還用說嗎，肯定是那個人了。段平之在心裏第N次詛咒楊熙。
    “科舉？……科舉……”蒲敖軒皺起了眉，本來想跟楊熙一起考核的，如今……還要嗎？：“這事容後再議。”
    “皇上的意思是壓後嗎？”蒲敖軒明顯有發脾氣的跡象，段平之不怕死的接著提問。
    蒲敖軒語氣不善的問道：“不是還有半個月嗎？”
    是啊，但你現今的情況我總得提醒一下，問清楚一點吧。
    “……如期。”段平之沒說話，蒲敖軒卻看出了他在想什麼，發誰的脾氣都好，總不能發他的，現在身邊的人少，而且沒心國事的自己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依仗他。
    “那老臣便準備事宜了。”
    “嗯。”蒲敖軒掃了一眼殿內的群臣：“還有其它事嗎？沒就退朝吧。”
    “皇上，臣有事啟奏。”此文官非常有膽識的從右邊站出。
    蒲敖軒擺擺手，皺緊了眉頭盯著他，明顯不耐煩道：“跟丞相說吧。”微微轉頭示意圓德。
    圓德隨即會意：“退——朝——。”
    一聲朗聲宣示，殿內的人接連恭身，殿外的紛紛下跪恭送皇上，強製性的把人趕走，蒲敖軒頭也不回的先一步走人。
    那文官怔怔的站在那看著皇上的背影，最後收回目光選擇看向段平之。
    段平之歎息的搖了搖頭，對那人伸出手：“最近短時間內要是沒什麼重要的事就別奏了，把奏折給我吧。”
    “……是。”那人恭敬的遞上。
    回到寢宮，蒲敖軒甚覺煩躁，先是在茶幾前緩緩轉了幾個圈，然後又走到床邊猶豫著要不要補個眠，但想想最近老是睡不好，現在也不可能睡得著，於是又想著要不要去批奏折來分散下一下集中在一人身上的思緒。
    圓德鼓足了多次勇氣，到最後還是頹廢的不敢上前勸解，所以他隻能……
    “太——後——駕——到——”
    蒲敖軒一愣，快步從床邊走出清寧宮大廳，迎上端莊秀麗的趙巧兒，擺手免去其它人的禮節：“嫂嫂你怎麼來了。”說著代替圓德接上趙巧兒虛扶的手。把他領到長椅前。
    趙巧兒坐好後淺笑著，柔柔指責道：“來看看你最近在忙些什麼啊，你都多少天沒來給我請安了。”
    蒲敖軒坐到另一邊，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是我疏忽了。”想想的確有半個月沒去見她了。至從蒲文玄不在後蒲敖軒就作了主，把後宮難纏的女人都清得差不多，換來一個既清靜又安全的環境給她和兩個還未成年的皇子。蒲敖軒最在乎的除了蒲文玄外就是這幾個親人了。
    “你要是忙於國事而沒空來呢，那我是不會怪你的，我隻是怕你有什麼其它的憂心事，所以專程過來看看。”頓了頓，趙巧兒直接問道：“跟他/她吵架了？”雖然之前的謠言很多，但趙巧兒還沒從蒲敖軒嘴裏親耳確定他心目中的他還是她。
    “……”一提起他蒲敖軒又開始悶悶的。
    趙巧兒揚了揚那纖纖玉指，擯退在場所有宮女和太監，除了圓德還站在一旁。比起以往的趙巧兒，現在的她成熟和心眼都多了很多，因為蒲文玄的死對她影響很大。
    “小軒，跟我說說他吧。”
    蒲敖軒迎向趙巧兒柔和的目光，半晌，緩緩說道：“他是……單國人。”
    “就因為這樣？他騙你了嗎？”
    “……沒有，他……之前應該也不知道自己是單國人。”
    “如今呢？他要回單國？”
    “不，他沒說過。”
    “那你是介意他的身份嘍。”
    “沒有，我不介意，隻要……隻要他對我是真的。”
    “難道他對你不是真的？”
    “不……我相信他。”
    “那你還有什麼好心煩的？”趙巧兒一句句耐心的引導著他說出困擾的事，進而再慢慢勸解。
    “……”蒲敖軒沉默著，最後想起另一個問題，不解的看著趙巧兒：“嫂嫂，你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被他突然奇怪的問話弄了一頭霧水，趙巧兒反問道：“奇怪什麼？”
    “他……他是個男的。”
    趙巧兒了然一笑：“原來真的是個男的啊。”沒等蒲敖軒發出更奇怪的疑問便接著說道：“既是男的那又如何呢，這是你自己選的，你都不介意了，我又怎麼會覺得奇怪呢，再說，感情的事旁人根本沒資格幹涉，連這點小小風浪都經不起的話，那這段感情還值得繼續下去嗎。”頓了頓：“相信你也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吧。”
    趙巧兒的善解人意，讓蒲敖軒扳了十多天的臉終於露出了淺淺笑容。
    “小軒，跟我說說吧，到底有什麼事令你那麼困擾，要是國事，那就當我沒問，要是感情的話，或許……我能給你一點意見。”
    蒲敖軒若有所思了一會，沒有回答，而是問道：“嫂嫂，要是皇兄他有了別的女人，你會怎樣？”
    趙巧兒笑道：“後宮不是一直有很多女人嗎。”
    “我是說……”
    “你想說的是，你那個他心裏有了別人吧。”趙巧兒直接跳過其它問題，一針見血的道出問題重點。
    “……”蒲敖軒皺起了眉，無法開口應對。
    趙巧兒歎了口氣：“既然他心不在你，你又何必勉強呢。”
    “他……如果他心裏還有我……呃，我說的是他……一個人真的能同時喜歡上很多人嗎？”蒲敖軒語句不清的不知道怎麼歸結問題。
    “……”趙巧兒沉默了，她根本沒想過蒲敖軒和他是出現了這種問題，詢問的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圓德，圓德歉意的低下了頭。這事皇上沒批準是不能隨便說的啊。
    趙巧兒試圖問清事情的重要性再進行分析：“小軒，你老實告訴嫂嫂，他在你心目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
    國事大事蒲敖軒的確有他的應變能力和出色之處，但在感情方麵他也隻能算是個雛兒，初嚐情愛的情況下誰都會比較笨和喜歡鑽牛角尖，當然，楊熙也不例外，雖然他不是初嚐，但要是他知道他的某一個有了外遇的話他不發飆才怪。而且情況會更甚於蒲敖軒，至少蒲敖軒還煩惱接受與不接受。
    “……若是我說……比這蒲國江山更重要呢？”是的，要是楊熙心裏隻有他，能是他一個人的，要是他想當皇帝，那他絕對願意拿皇位去換，那怕蒲國從此歸屬於單國，相信他也會負起對蒲國百姓的責任。
    趙巧兒和圓德同時瞪大了眼，趙巧兒愣了很久，艱難的開口：“你……他，他是單國人。”趙巧兒不得不提醒他，不是她對單國人有偏見，而是她真的怕了。以他的重視程度要是那人隻是利用他的，那還得了啊。
    蒲敖軒看出她的顧慮，緩和道：“我是說，我會馬上退位給仲兒然後跟隨他。並不是說我會把蒲國送給單國。”
    “哦～”趙巧兒徹底的鬆了口氣。
    蒲敖軒接著像是自言自語說道：“就算送他，他也未必會要。”官都懶得做了，還要問要不要天天早朝的才勉強接受，那更何況是比官還忙的皇帝，他這人是能省心就省心，要不是因為李鴻誌的事，看他早就跑到不知名的地方逍遙去了。
    “你很了解他？”
    “……算是吧……嗯……也不全是。”蒲敖軒回想著，自己並不完全了解這個人。楊熙腦裏好像有挖不完的東西，他的表麵經常不會隨著情緒的變化而變化，藏得很深，令人猜不準他什麼時候會出現那種情緒。可以很溫柔，可以很隨心所欲，有時又會露出很怕你的表情，但又出乎意料的比自己還要果斷和心狠。
    “那你了解他對你的感情嗎？”
    “他說過……他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我們的。”
    “你相信他？他真的能做到？”
    “信，他從來都是說到做到。做不到的，他會岔開話提，情願避而不說。”所以楊熙說幫他拿下單國時蒲敖軒毫不猶豫的相信了，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到。
    “那你呢？要是他那天出了危險，你願意為他而死嗎？”
    “……我會想辦法救他。”蒲敖軒無法正麵回答，因為他沒想過，也沒出現過非要用命來換的情況，要是一刹那的話，他有可能會跳出去為他擋，但隻要能緩和時間的他有信心和能力想出一切辦法去救。
    “小軒，你這半個月心裏不好受吧。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男人，況且你還是一國之君呢。不過……”趙巧兒話鋒一轉，淺笑道：“嫂嫂也給你提另外一個見意，你不防有空想像一下，要是那天他死了……你會怎樣？還會介意那些繁文縟節？還有心情和別人爭風吃醋？需要多久你才能放得開？會想陪他一起去嗎？”趙巧一連問了數個問題，都是針對楊熙死後他會出現的心情。
    送走了趙巧兒後蒲敖軒再沒心情做別的，那怕禦書房內已經堆積了兩天未批的奏折，他試圖想像著趙巧兒的那些問話，楊熙總說自己命大，每一次也的確如他所說的，所以死……會嗎？
    想了很久，蒲敖軒都隻圍繞在楊熙會不會死的邊緣問題上，很難再深入，沒有發生過，不好想像，多久才能放得下？不知道，會陪他一塊去？應該不會吧，因為還有他需要照顧的人，就算陪，也要等仲兒長大，有能力獨當一麵，不過，最後他肯定了其中一條問題，他不會再和別人爭風吃醋，人都沒了想爭都爭不來。
    尤其是淩順，自己絕對不想跟他爭，因為沒資格……是的，自己罵淩順沒資格跟自己爭，但到底是誰更有資格呢。他對楊熙的信任度幾近盲目，為了楊熙他絕對可以不要命，上次不就是因為楊熙病入膏肓，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才默認了他的存在嗎。那……楊子青呢？……沒接觸過，不知道。
    蒲敖軒用了兩天的時間整理好自己思緒，他會嚐試去接受楊子青，不過前提是他要先了解這個人。
    可惜……他想了這麼多，想了這麼久，也隻能白費，不需要太久，趙巧兒給他的假想便會真的應驗……在他還不知道的情況下，楊熙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