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星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2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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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九銀十,借著長假的東風,秋冬款銷量喜人。尤其皮草類商品,很是撐業績。
    這一年冬天來得早。寒假剛開頭,裴非就在裴先生猛烈的電話攻勢催促下,動身返回了南方老家。
    他在的時候,日子平平常常就過去了,沒覺出任何特別。他一離開,竟憑空生出一絲孤獨。就好像屋子裏每天播放音樂,你會漸漸忽視掉樂聲的存在,但某一刻音樂戛然而止,就沒來由安靜得可怕了。
    早上猛然睜開眼睛,腦海中會忍不住想象,此刻的裴非在幹什麼呢?在望著天花板清醒的賴床嗎?在和裴先生一起沒心沒肺的傻笑嗎?是否會把昂貴的T恤隨手丟在床下?是否會學蠟筆小新的樣子,把被子卷在身上大叫說:“白色便便”?
    我這人有個自討苦吃的壞習慣,總喜歡琢磨一些沒有答案的問題。
    在我的少年時期,總在自不量力的思考,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可是,不管尼采、霍金、還是邁克傑克遜,都不能給我答案。
    到了青春期,我的問題變成了愛情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科學家們研究表明:愛情,是一種精神疾病。是大腦受多巴胺影響而產生的喜悅興奮感。
    佛祖遮遮掩掩的暗示:愛情,是姻緣、是宿命、是欠來欠去永遠也償還不清的債務。
    漢語詞典純屬湊字數的解說:愛情,是男女相愛的感情。
    我二舅家的表妹說:“愛情是什麼?那不是一部韓劇嗎?女主角叫瓢知恩,男主角叫李大發!”
    認識裴非之後,我以為,愛情是一種需要。需要某一個人,存在於你的生活之中,陪伴並分享著你的喜怒哀樂,生老病死。
    後來,當我失去了我的愛情,才終於明白,它原來是一種強大到難以控製的力量,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以瞬間摧毀一個完美的夢境,也可以輕易拯救一個瀕死的心靈。可以讓人義無反顧,更能使人萬劫不複。
    過了元旦,十九號,我過生日。按往年慣例,依舊是狐朋狗友聚在一處胡吃海喝。填飽肚子,再浩浩蕩蕩的衝進KTV,繼續拚酒飆歌。這樣的生活看似單調乏味,我們卻十年如一日的自得其樂著。隻是今年的縱情之中,卻很微妙的蕩漾著些許遺憾。
    生日禮物之中,有一件超級誇張的巨型紅色四角短褲,不知從哪陶騰來,顯然它是為了惡整我而出現的。老狗、鄭義幾個不住的起哄,硬逼我穿上。在酒精的催化下,我開始情緒高漲、頭腦興奮。三兩下把短褲套上牛仔褲外麵,在包廂中間全無形象的勁歌熱舞起來。
    正當時,包廂的門輕輕打開一條縫,裴非圓滾滾的小腦袋從門外探了進來,對著我曖昧的眨眨眼。讓我一陣恍惚,欣喜異常。
    我衝上去緊緊抱著他跳了起來,他拉扯著我的巨型紅短褲驚呼:“大雁哥,你隱藏的真深啊,看不出,原來你是超人!”
    那一群人醉醺醺的大笑起來,七嘴八舌道:“操人,他就是喜歡操人!”
    我推開那些顛三倒四的家夥,反手摟緊裴非鬼叫說:“哥哥就是超人,本土的。美國那個是三角的,哥哥是平腳的。舒適美觀,頂用著呢!以後有什麼危險,大叫三聲哥的名字,哥就立馬飛過來拯救你。”
    裴非縮在我懷裏,不管不顧的吼吼吼傻笑起來。
    狂歡結束之後,我們浩浩蕩蕩結隊開車往郊外進發。鄭義在西郊搞了個鄉土風情的主題山莊,我們再免費的前提下,去給他捧場。
    我喝了點酒,換由裴非來開車。他新考的駕照,還沒怎麼上過路。所以手握方向盤時極其用力,身體僵硬頭頸微探。暖氣吹得臉上心裏都暖烘烘癢酥酥的,我把手隨意的搭在他大腿上,忍不住來回摩挲起來。
    裴非又急又氣,不住嚷著:“起開起開,手老實點!哎呀許雁行,別碰我。”
    一來二去,不留神,把大部隊跟丟了。
    鄭義的山莊我去過兩次,於是根據依稀的記憶為裴非指路。天黑,路也坑窪不平,導致裴非十分緊張,在我“左轉”、“右轉”的指揮下,終於順理成章的開進了水溝。折騰半天也退不出來,一開始點火之後,踩下離合器,卻掛不上倒檔,後來幹脆無法啟動。我倆輪番上陣,搞得滿頭大汗、熱火朝天。
    無奈之下,隻好打電話求助,讓鄭義火速載個修車師傅來,我們則老老實實的原地等候。
    兩人苦中作樂的並排躺下,透過頂窗,觀賞北方冬季裏廣袤無垠的夜空。
    裴非望著漫天的星星,感慨的說:“你看,星星那麼多,像地球上的人一樣。我怎麼那麼幸運!隨便用手指了一下,就指上我要的那顆了。”
    我在一邊笑話他:“別一看到星星就以為自己是小王子!”
    裴非不服氣的反問:“不行嗎?小王子怎麼了,我比他差什麼?”
    我裝模作樣的端詳他一陣,說:“做王子呢你倒是有點潛力,不過小王子鐵定沒戲了。隻能湊合著老王子試試了。”
    裴非想了想:“也行,那正式任命你做老王子的老狐狸!”
    我閉上眼睛伸了個懶腰,笑著說:“那趕快馴養我吧。”
    他骨碌翻了起來,壓在我身上,然後,輕輕的、靈巧的、深情的吻了我一下。
    我依舊很舒服的閉著眼睛,問他:“裴,你是第一眼看到我,就愛上我了嗎?”
    “沒有”裴非坦然的說。“不過……當天晚上做夢,夢到你了。”
    沉默了一會,裴非突然興致勃勃的問我:“老許,要是我說你像我爸,你不會生氣吧?”
    我當然不生氣,可是我拿不準該不該高興。於是逗他說:“當然……生氣啊,氣得想趕快找個女人把你重生一遍。”
    裴非忽然用一種睡前故事的語調,緩緩講述說:“從你公司出來,過兩條街,路口有家酒吧。裏麵有個老頭彈鋼琴,總穿件禮服打個領結,特紳士範兒……”
    我插嘴道:“步行者吧,我知道啊,常去。”
    他很不滿的嘖了一聲:“別打岔,聽我說。”又恢複了那慢悠悠的狀態,繼續說道:“我一個同學,在那兼職。有次他病了,我去替工。給客人送酒的時候,有個胖子喝多了,對我很不規矩,動手動腳。我沒遇過那種事,有點懵,當我在猶豫是拿酒潑他,還是甩一記耳光的時候,有個男人走了過來,把我拉到身後,護著我,狠狠的羞辱了那個胖子……”
    我又沒記性的插了嘴:“那那那個男的,不會是我吧?”
    他很生氣的猛轉過頭,瞪著我批評道:“這特殊的日子,你能不能給我點空間,讓我好好抒個情!”
    我老實的縮回邊上,默默的聽著。他說:“其實,幫我出頭也沒什麼,畢竟我還是有魅力的。可你一定不知道,當時,你那正義凜然的神情,還有說話的語氣,還有用手狠狠指向對方的架勢,十足十的跟我爸一摸一樣。都把我看傻了。當時我心裏暗暗想,不錯,就是你了。”
    他頓了頓,似乎陷入了回憶。片刻光景,又接著說“後來呢,我沒事就過去,偷偷觀察你,也發現了你很多的小習慣,小秘密。還有還有,像那種門口發廣告傳單的吧,一般人路過都毫不理睬。隻有你,會禮貌的擺手說‘不用、謝謝’。神奇吧,我爸也是這樣的。還有……”
    我沒聽到後麵的話,不自覺走神了。我在努力的思考,是什麼時候、什麼情境下為裴非解的圍呢?似乎有些模糊的記憶片段,又不完整真切。當時的我,極有可能是喝醉了。
    我的酒量算是不錯,但絕談不上千杯不醉。我的神奇之處在於,喝醉的時候,外人是看不出的。喝高後的我臉色如常、步伐穩健,變得有些多話,比平時活躍。雖然說出的話最後全不記得,卻是吐字清晰、語句流暢。隻我自己知道,酒精會使我興奮、大膽,對任何事充滿躍躍欲試的勁頭。
    想來,這替人出頭抱不平的戲碼,也是在我喝醉的狀態之下上演的吧。很愧疚,也很遺憾,我並不是裴非看到的、認定的那一個許雁行。
    裴非還在喋喋不休的描摹著他的愛情奇遇,沒留意到我的沉默與黯然。
    忽然,他整個人啪的坐起來,一邊用手四處翻找,一邊嚷嚷著:“完了完了。”
    我也跟著緊張起來,趕緊問道:“怎麼了,什麼事?”
    他憋著嘴一臉焦急的說:“我送你的禮物不見了。是張CD,就拿紙套裝著的。剛才還放這的。上麵寫著‘世界第一生日快樂’,白皮白麵的,快幫我找找!”
    我倆上上下下搜索了一通,也沒看到CD的丁點影子,自好推測是丟在KTV了。
    裴非極其鬱悶的苦著臉孔,癱在座椅上哼唧:“我就說,都不對嘛。車子掉溝裏了,CD也沒了。你都不知道,我跟我爸撒了好大謊才返回來的。看我爸那熊樣,當時不舍的都快哭了。怎麼就這麼個結果呢。”
    看他一副淒慘像,我趕緊安慰說:“沒事。不是CD嘛,什麼內容?再刻一張不就得啦。”
    他依舊半死不活的語氣,失望萬分的嘟囔著:“不一樣。那感覺就沒了。那個就是生日的時候看的,生日一過就沒意義了!”
    我靠上去揉搓著他的頭發,耐心的哄他說:“你看,你能夠丟下最重要的裴先生,跑回來給我過生日,這不比什麼禮物都珍貴啊!我已經非常的、非常的、非常的滿足了。”
    好一會,他緩慢抬起頭,對著我,勉強的牽動下嘴角,算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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