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章 前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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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裴非交往之後,遇到的第一個節日,竟然是四月一號愚人節。顧名思義,是專門愚弄人的日子。
    現在想來,那似乎是老天隱晦的暗示。它居高臨下,對世人眨巴著眼睛,充滿鄙夷的說:“唉,愚蠢的地球人。玩什麼不好,玩愛情遊戲!那豈是爾等蠢鈍之人可以隨意玩耍的!”
    可是,整個零六年的春天,我都在忙碌的東奔西走中度過,無暇思考任何關於“愛情”的課題。
    那一次是個不小的事故。
    工廠已經生產出來的一整個係列,麵料出了問題,無法出貨。專櫃和外地的代理商,都麵臨無新貨上架的窘境。
    像這樣換季的檔口,百貨公司對於新品的鋪貨比例都有要求。無法達標,輕則罰款,重則撤櫃。
    那一係列,用的是單麵印製的雪紡料子。化學五項檢測都合格,設計師收到樣品後,水洗幹洗也都不脫色,於是便簽字付了定金。誰知大貨生產出來才發現,麵料上的圖案,用指甲或者鑰匙之類的東西一刮就會掉。這樣的質量,是鐵定沒辦法銷售的。
    走投無路之下,這一整批貨品直接返工,拆掉商標洗標,換掉包裝,準備尋找專做低檔批發的買家,以出廠價處理掉。至於工廠的七成尾款,隻能先行拖欠著。
    那邊的安徽老板每天打電話到商品部和財務部要錢。好在我們的莫妮卡小姐身經百戰巧舌如簧,不斷地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外加痛陳利害、腐蝕拉攏,總算是暫時穩住了對方。但想重新下單,是沒可能了。安徽佬堅定的表示,尾款未結之前,一切免談。
    裴非也私下聯係了裴先生,不過裴先生在杭州的加工廠是以針織類為主,接不下這樣的單子。
    兩個設計師當即飛去廣州中大,重新找料子,聯係工廠。時間緊迫,工廠的排期都滿滿當當。想臨時插單進去,不是不行,隻是價錢上就沒得商量了。
    愁眉不展了好幾天,忽然老狗來電。接起來,滿耳朵都是他高八度的聲音,興衝衝的問我:“大雁,記得以前住咱們一胡同的陳冀生嘛,哥們剛跟他重逢了。哎,猜猜他現在混哪一路?”
    我懶得花費精力思考這不著邊際的問題。不耐煩的回道:“正生死攸關呢。別兜圈子,有話快說,沒功夫跟你東拉西扯!”
    老狗故作高深的說:“人陳冀生鳥槍換炮了,現大名叫Bobby陳,正兒巴經搖身一變成你們同行了。他跟我說啊,剛盤下一家小工廠,正滿世界找業務呢。我當時就想到你了,拍胸脯保證要幫他牽線搭橋。你說,苟哥是不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這可真有點雪中送炭的味道。我登時換上諂媚的嘴臉,熱烈的感謝說:“狗哥,親哥,趕緊幫弟弟揪住他。不過,別把我底露給他。咱還得端著點。”
    一聲“哥”把老狗美得屁顛屁顛,大言不慚的說:“切,你們奸商那點欲擒故縱的伎倆,哥哥純熟著呢。都包我身上啦。”
    於是,以敘舊為主題,我、老狗、鄭義,和這位Bobby陳先生聚了一道。當然,老狗順道充當了一回友誼的橋梁,為我們一買一賣兩下牽線。
    那一次,裴非作為我公司的設計師,一同出席了宴會。也算是借職務之便,順道約個小會吧。
    席間,陳冀生很是盡興。在老狗與鄭義雙“賤”合壁、左右夾擊之下,沒完沒了的話說當年。死皮賴臉拉著我的手,激動的絮叨著,當年滿胡同的孩子都嘲笑他,說他的名字叫陳妓生,是妓|女生的。唯獨我從不這麼取笑他,讓他感念到如今。
    他是不知道,這下流嘲諷的始作俑者,正是我。
    聽他說起這個,我趕緊舉杯,佯裝豪情萬丈的高喊:“為了童年!”帶動著他們一飲而盡。然後,我們幾個一展所長,不停的“為了友誼”、“為了回憶”、“為了緣分”、“為了重逢”,頻頻幹杯。直到他舌頭發直兩眼通紅,不斷順著椅子往桌下滑去。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對於生意的事,我卻隻字未提。
    回來的路上,裴非疑惑的偷偷問我:“都火燒眉毛了,你怎麼還優哉遊哉的。不是應該趕快跟他敲定下來嗎?咱們今天不是單來吃飯的吧?”
    我將他攬過來,耐心的小聲解釋說:“裴非,談生意呢,有時候就像一群叫花子搶飯,你想搶的比別人多,先得裝出一副不餓的樣子來。”
    裴非想了想,一拍腦袋,傻笑著說:“怪不得,剛才你們去廁所的時候,姓陳的塞給我一個信封,說讓我多多關照。剛才我偷偷看了下,是張一千麵值的交通卡。看來你的伎倆奏效了,他肯定是以為咱嫌他規模小,不愛搭理他,這是賄賂我呢。”
    我怕他說話有什麼錯漏,急忙追問:“那你跟他說什麼了嗎?”
    裴非擺擺手“我什麼也沒說。”又不好意思的笑笑,說:“我哪經曆過這個啊,他遞給我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應該怎麼對付。你又不在,我無計可施,隻得裝傻。一接過信封,我就問他,Bobby哥,你是不是快要結婚了,這信封裏是請帖吧。他聽見也沒說什麼,就嗬嗬嗬嗬的幹笑來著。”
    我忍不住捏了下他的臉,表揚說:“行,懂得裝傻,不錯!”
    裴非小眼神一飛:“裝傻不難,比裝聰明簡單多了。”
    隔了半晌,裴非忽然換上一張挑逗的臉,故弄玄虛的說:“大雁哥,其實吧,有好些人在追求我……我不餓!”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轉念想到方才我的“叫花子”理論,恍然大悟。對著他的屁股毫不留情的打了一巴掌。
    裴非誇張的跳起來,大笑著跑了開。一瞬間,我覺得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十八歲,在高中教室走廊外麵,與懵懂青蔥的戀人一起,不管不顧的嬉鬧著。
    不出所料,隔了沒兩天,陳冀生主動跑來勾搭我了。這家夥殷勤的帶著我們參觀工廠,展示樣品,中間狠狠的自吹自擂一番。又開出了無比豐厚的條件。虛偽的半推半就之下,我這筆應急的單子,總算有了著落。
    晚上酒吧慶功,我們這些得盡了便宜的人,又忍不住很不厚道的言語羞辱了陳冀生一番。
    老狗還是拿他的名字開涮,說:“看他那名起的,小時候吧叫陳妓生,現在又叫什麼Bobby陳,不就是爆逼陳嘛!我看他整個就是賊心不死屢教不改!”
    我踹了他一腳,嚴肅的批評他說:“嘴怎麼那麼騷氣啊,沒看我們裴非在嘛,影響多不好。再這麼肮髒,我屏蔽了你!”
    老狗哈哈笑起來,抱怨的說:“要不為了你,我可犯不著跟著他去參觀什麼破工廠,現在耳朵還嗡嗡響呢。還連帶聞那一鼻子的狐臭味,你說他那毛病多少年了,也不知道噴點香水。”
    我心情大好,正有興致,便跟他神侃起來:“誰說人家Bobby陳不噴香水,人家噴了!不過噴的狐臭味的,那叫一個特立獨行!”
    裴非在旁邊叼著薯片,不動聲色的幽幽插話說:“我覺得,他肯定還經常嚼大蒜味道的口香糖。”想起陳冀生那從未清新過的口氣,我們幾個心領神會,哄堂大笑。
    鄭義感歎說:“在熱衷於踩乎人這一點上,你們一對可算是臭味相投了。”
    裴非趕緊糾正:“決不是臭味相投。是情投意合!誌同道合!天作之和!”
    末了,喝到微醺的裴非,喜笑顏開的對我說:“大雁,估計你也找不著更好的了。咱們就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在愛情之路上,堅定執著的攜手前行吧。”
    老狗和鄭義看著熱鬧,一起鬼叫:“前行吧,前行吧,你家裴非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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