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景嫣翻過身，靜靜地看著躺在身側的男子，看著他如雪的發絲。沒想到七歲時見到的秦煜，正處在而立之年的他，現在竟不堪歲月洗禮，青絲添了些許白發。
    她的指尖緩緩撫過他的霜鬢，輕輕地道：“陛下，你有白頭發了。”
    秦煜握緊她的手放在胸前，慵懶的語氣說道：“我已經老了。”
    景嫣淡淡一笑，“不，陛下不老。”
    “還不老，已是年近五十的人了。”話至此，秦煜不禁歎道：“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過得確實很快！”說著，她的眸中露出一絲感傷。
    “陛下！”她忽然喚了他一聲。
    “什麼？”他輕聲應道。
    景嫣輕輕地問：“與陛下在一起這些年來，陛下是如何看待臣妾的？”
    秦煜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半晌才問：“為何突然這麼問？”
    “天下人都覺得臣妾是妖婦，是迷惑聖上的壞女人，想必早晚有一天世人會容不下臣妾。”她看著他的麵容，問道：“陛下，若有一日，天下人真的容不下嫣兒，到那時陛下又該如何？”
    秦煜道：“我會保護你，實在不行，我會隨你一起離開皇宮，做一對平凡夫妻。”
    “陛下此話當真？”
    他點了點頭，深深凝視她，目光溫潤柔和，淡淡笑道：“朕，寧可負天下人，也絕不棄嫣兒。”
    她怔了一瞬，看著那雙真摯的目光，心裏竟隱隱生出一絲悲涼。
    他說：寧負天下人，也絕不棄她。
    雖然僅有一句話，但她的心裏卻有一絲感動，也有一絲說不出的痛。
    此時此刻，她才明白，他並非是無情之人。
    時間若能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
    她暗暗地想著，忽聽得他道：“時候不早了，昨日說好與晟兒一起去打獵，想必現在他已經到乾歡殿了。”
    景嫣深知，秦晟之所以能提出與秦煜打獵，這一切都是賽敏的主意，她自然知道秦煜去了以後會發生什麼，但她卻不能阻止。
    她看著他慢慢整理衣衫，繼而回身看向自己，麵上帶著溫和笑意。他開口似對自己說了些什麼，卻聽不清楚，因為她現在想到的就隻有那些血淋漓的畫麵。
    眼看他就要走出殿門，景嫣很快立起身，忙喚道：“陛下！”
    秦煜聞言轉身，看向帳內的女子，“怎麼了？”
    景嫣卻不語，隔著如血般的茜色紗帳凝視麵前的男子，眼裏浮起一層水霧。
    他愈發不解，緩步至軟榻前，撩開紗帳，正欲開口問她，卻被她擁緊。
    身上汗水點點，青絲垂落，雙臂緊緊攬住他的脖子，淚水忽地奪眶而出，濕了雙頰。
    秦煜將懷中的她擁得更緊，輕輕梳弄著她烏黑的長發，柔聲道：“把被子蓋起來，別著涼了。”
    聽見這番話，景嫣哭得越發厲害。
    他顯然感覺到她渾身在顫抖，於是問道：“嫣兒，你到底怎麼了？是不是病了？”
    景嫣仍不言語，連連搖了搖頭。
    “你看你，不過是去打獵，怎麼像生離死別一樣。”說著，鬆開了她，看向那張濕潤的麵容，緩緩問道：“你……真的沒事？”
    “臣妾沒事。”景嫣再次搖頭回應，“陛下還是快點去吧，不要讓太子殿下等太久。”
    秦煜輕輕點頭，隨即離榻向殿門走去；景嫣坐在軟榻上靜靜地看著他背影，眼看見他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