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朗簫牧風篇 憶初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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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了霜華,盈滿了月光,破曉之前那一聲吟唱,卻隻思慕黯淡時一瞬的星光。同樣的,我也隻思慕你曾經的模樣,為了它,朗簫,你我付出多少代價。。。。。。
“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為什麼。。。。”,仿若野獸般嘶啞的嚎叫從堆疊的鬱翠修竹中可怖的傳來,讓聽者不禁有些膽寒,仿佛感覺魔鬼的尖利手指撓過人的心髒,每一秒,都如踏在深淵,怕失足就是死亡。因為,誰都知道,那如鋸齒般的聲音是由這個山莊的統治者,比魔鬼更可怖十倍的莊主發出,每個人的生命在他的眼裏,不過是他踏在腳底的螻蟻,沒有一絲尊嚴。。。。。。
況且,誰都知道,莊主是因為少莊主死了而發瘋了。
而在竹林的這一邊,在盈滿草藥氣味的茅屋中卻一片安寧,隻能聽聞安穩而重複的搗藥聲,讓人恍惚外麵的一切是否是錯覺。有著溫潤目光的青衫青年此刻卻望著窗外,蹙著眉頭,若有所思,他修長的手指中出於習慣的拿著一本醫書,瑩潤的修剪整齊的指甲在黃皮醫書的相稱下顯得格外幹淨和好看。他的臉並非絕美,頂多算清秀,但從他溫潤雙眼中散發出的氣質卻讓人不能忽視,整個人好像都被點亮。他微微抬頭,過於黑亮光滑的頭發便慵懶地傾瀉而下,他被窗外的陽光刺得眯了眯眼。就聽見旁邊的小仆丁二感歎說:“先生,今天好像又有兩個人死了。”
“是嗎?”,他有些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那個人,真不消停,真固執。
畢竟還是孩子,還沒到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的時候,過了一會。丁二的聲音又弱弱響起:“先生,你覺得長老的方法好嗎?”
“嗯?”一下沒反應過來,他有些疑惑地回頭看著小夥計。
仿若覺得背著光的那人有些神聖得讓人不敢直視,他慌亂地低下頭,低低說:“我隻是覺得,這些天每天找那麼多的和少爺相似的人獻給老爺,沒什麼用處,因為畢竟他們都不是少爺,少爺那樣的人,怎麼可能是模仿的了的。。。。。。。”他停了停,又澀澀的說:“今天為止,已經殺了四十六位了,而且老爺從昨天開始已經開始不認人了,連伺候的奴婢也不放過了。。。。。。”
青年的手安撫的在小夥計的肩上拍了拍,眉卻蹙的更緊了。連奴婢都不放過,看來已有些丟失心智了,想到這,他催促著小夥計,“丁二,莊主的藥搗好了沒?”“好了,先生,現在煎的話再過半個時辰我就可以給莊主送去了。”
“這次,我去送好了,你休息一下。”
小夥計有些驚訝,因為先生從來是除了必要從來不會主動去莊主那裏的,他直覺得感覺有些不同尋常。
當布衫青年拎著藥盒穿過茂密的修竹,來到華麗的樓閣時。迎麵就被濃鬱的血腥味弄得有些作嘔,他厭惡的皺皺眉,推開了雕刻精美的門。預料之內,房間已被處理過,如若不是血腥味,沒人會相信這裏有著怎樣的屠殺。黑影是蜷縮在床邊,像一隻被人丟棄的小貓,全然沒有了一莊之主的氣勢。他在輕輕顫抖著,嘴唇蠕動,幹澀的聲音有些微弱的從久不進食的人的嘴中傳來,“為什麼。。。不是他。。。為什麼。。。”
“當然不是他。”溫潤而幹淨的聲音傳來。黑影出於本能的抬起頭來,泛著血絲的眼盯著來人,像一隻等待捕食的獸。當撞進一雙溫潤的眸時,他鬆懈了下來。“朗簫,你怎麼會來,看我笑話的嗎,嗬嗬。”
“你的笑話一點都不好笑,殺人很好玩嗎?”
黑影死死盯著他的眼睛,緩緩嘶啞道:“他還沒有回來,他們都不告訴我為什麼,你說為什麼呢?”
朗簫皺了皺眉頭,向他走近,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為,他死了。”
“你說什麼!”
“我說,他死了!你不明。。。。。。”話沒說完,脖子上便一陣窒息般的劇痛,他沒有動作,依然看著他,目光安然而憐憫。
良久,他呼吸著好不容易獲得的空氣。耳邊傳來那人有些頹敗的聲音:“阿簫,你真是不吃虧。”
朗簫喘息著,卻仍還了一個微笑,誰也不會想到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會說出剛才那樣無情的話語。他輕語道:“你當初也是這樣對我說的,我隻是還你罷了,的確不吃虧。朗家幾十口人呢,一夜之間就沒了。。。。。。你比我更殘忍,就留我一個,你不守信用。你還是殺人了。”
“你該慶幸,本來我是被師傅命令殺你父親的,隻是殺了幾個丫鬟而已。”他舔了舔幹裂的嘴角,接著說:“難道你家老爺子的命抵不過那些丫鬟?況且,信用對我們這種人來說,算個什麼東西。。。。。。”他的神色陡然添了些戲謔和睥睨,眉間卻夾著些悲哀。
朗簫並沒有太過關注於他帶刺的話,幽幽歎道:“可你可曾想過,那時依雲正想扮作丫鬟捉弄我,而我卻親眼看著她倒在我的麵前,而你的劍,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她的身體。她臨死前還對我笑,嘴裏還念著朗簫哥哥。。。。。。”仿佛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青年的神色悲戚,身體微微顫抖。
“牧風,是你殺了她啊。。。。。。”
黑影卻隻是死盯著青年的臉,臉上神色變得有些陰暗,眼睛變得赤紅。他冷冷笑道:“這樣嗎,那麼我還真殺對了人。你是喜歡她的吧,嗬嗬,很好,我告訴你,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殺了她的。”看著青年有些蒼白的臉,他的語氣漸漸染上了興奮,臉上的表情變得像惡作劇得逞的孩子,藏著無知的殘酷。
青年的氣息有些不穩,他有些激動的放下藥盒。用手抓住黑影的雙肩,他的目光蒙了一層暗影。“我隻是將她當妹妹看,你這種人,怎麼會懂親人死在自己麵前的痛苦,牧風,你就是個冷血動物。”
黑影微微地顫動了一下,仿若被冰冷的話語觸動。他的神色變得有些悲哀,迷茫,還有少見的脆弱。他扯起嘴角,戲謔的笑:“對啊,我怎麼會懂呢。。。。。。”轉而,他對著麵前的青年倔強笑道:“那東西,我從不需要,阿簫,你真了解我。。。。。。”他麵上笑著,眼睛裏卻寂沉如死海。
朗簫看著他這樣,心裏有些發澀。似不想在這種虛假的表情中遊弋,他剛想抽回放在他肩上的手。卻發覺手被緊緊攥住,那個一貫驕傲強勢的人此刻卻仿佛倦了般,將臉輕輕靠在青年瑩潤幹淨的手指上,臉上的神色好像在追憶什麼。
“就是這雙手,當我第一次隨師父出鬼穀,接到師傅命令潛入朗家後院時,看到的就是這雙手,在陽光下熟練地翻弄著草藥,我當時就在想,怎麼會有這麼幹淨的手呢。不像我的,都是血腥,知道嗎,我嫉妒你呢,阿簫。。。。。。”
手上的力道加劇了,青年忍不住皺了皺眉,卻沒有打擾那人的自言自語。
“可你一抬頭看見我,非但沒有喊人,還笑著問我是不是隔壁家的孩子,還領我去你房間吃蜜餞,我可從來沒被人給過東西吃,我要吃東西,必須自己去爭,這是我從小便牢記的規則。你就這樣打破了,我告訴自己,我不會殺你的,隻因為這點微薄的好,很可笑吧。。。。。。”
“也許從那時就開始記得你了,阿簫,你看我是不是特別傻。其實我曾以為我們可以做朋友的,可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仇人吧。你看,你自從來到山莊,我們便從來未真正交談過,你是恨我的,恨我為什麼沒殺了你,你種了一大片修竹,不是為了把我隔開嗎,你看,我都成現在這樣了,你高興嗎?”他陰鬱的神色中蔓延著落寞,太多的話使本就幹澀的嗓子更加沙啞。
“有時我真想砍了這雙手,讓你再恨我一點,這樣你就可以望著我。不再一天天就盯著那些該死的草藥,一天天地對我視而不見,可以一直望著我。。。。。。”好像無意識般,他絮絮地說著,將壓抑的一切倒了出來。
青年的神色有些驚異,他望著陷入夢魘的黑影,手有些發顫,好像完全沒了力氣,不再試圖縮回疼痛的雙手,他的溫潤目光傾瀉而下。在外麵清澈月光的點染下竟好似染上了一絲溫情,一種微微晃動的情愫。
“我養了個兒子,明明是按照你的樣子養的,結果跟你是兩種人呢,不過,他像你以前一樣,還會關心我,在小時候還會與我拉鉤,跟你和我一樣,給你的諾言沒完全辦到,給他的我可一個沒漏,全做到了呢。。。。。。你說,他去哪裏了,我又把你給丟了。。。。。。”
“阿簫,我多希望你再恨我一點。。。。。。”
青年盯著漸漸疲累的人有些實在支撐不住的閉上眼睛,神色變得複雜,聽著那一聲低吟消失在他的嘴角。他的內心翻滾著,他抽出自己被攥得有些淤青的手,端詳著牧風有些不安的睡顏。
果然,對於他,還是下不了狠心。不見他,隻是怕自己忘記仇恨,自己是懦弱的,從不肯承認自己對仇人抱有不該有的想法,不肯承認自己對那個潛入自己家的少年有著好感,更不敢承認自己其實早已在內心最真實的角落中原諒了他。隻有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那種想法才會偷偷浮出水麵。。。。。。
其實,他從不想傷害他,他隻想讓他變得清醒。
他不願看見那個一向驕傲飛揚的人變得如此可憐,他更不願看到自己會為他心神不寧,隻為思念朗家午後暮光下那一抹張揚的紅色身影,其實,牧風,我們都在為難自己,自討苦吃。
隻是命運弄人,而我們都無法回頭了。
他歎了口氣,轉而坐到他身邊,替他把了把脈。脈象有些微弱,這幾天他不吃不喝不睡,隻是靠著武功深厚而強撐著罷了。
真是固執,朗簫搖了搖頭。
想進一步確診,他將他的袖子捋起,卻驚訝的發現雙臂上有著觸目驚心的傷痕,而且明顯是自殘所致。他的手顫抖著,有些不敢相信的拉開他的衣服,溫潤的目光卻被年代有些久遠的舊傷吸引。新的傷痕固然驚心,但怎麼也抵不上那舊傷的恐怖。那裏仿佛被什麼深深刺穿過,留下了三個像血洞狀的傷口,位於左肩上方,可以肯定是將整個肩部穿透,使得一輩子都無法愈合。什麼人這麼心狠,朗簫突然感覺心裏有些被拉扯的痛,他到底經曆過怎樣的痛苦。。。。。。
“你看到了?”睡夢中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醒來了,沙啞著嗓子問,黑亮的瞳仁緊緊盯著床邊的身影。
“怎麼弄的?”青年說的有些艱難,聲音發澀。
“這個啊,師父給的沒完成任務的懲罰,被釘了三顆穿心釘,釘在了牆上三天。”牧風有些輕描淡寫的說著,對青年安撫的笑笑,“阿簫,我可以認為你是在關心我嗎,還是我又自作多情了。”他有些自嘲的勾勾嘴角。
“是那次嗎,朗家那次,你師傅讓你殺我父親,你沒殺,是那次對不對。”青年情緒有些激動,不去理會他有沒有回答。因為他已經知道了答案,怪不得朗家被滅之後有一段時間沒看到他。他早該想到的,鬼穀老人那麼殘忍喜怒不定的人,怎麼會原諒自己愛徒的背叛。
他似有些忍受不了這裏的空氣,想轉身逃離。他發現自己和他之間是一團沒有方向的棉線,他的認知被顛覆,他怕自己再被繞進去,他怕自己心軟,他更怕管不住自己的心。他怕情感會突然決堤,會一發不可收拾,他要沒出息的逃離。
以前可以告訴自己他是罪人,從不去想他是否為此受苦。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要忘了父親的鮮血和母親流淚的模樣,可現在他該怎麼辦,戳透了那層偽裝的麵紗,自己隻是一隻驚慌的老鼠,沒錯,逃離,這一切,隻要模糊的告訴自己這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他讓自己不去想那人遭遇的痛苦,他要自私一點。
可在他剛想離開時,卻被那人一把拽住,有些幹裂的嘴唇貼在了他的唇上,有些哀求的話語消弭在唇齒間“不要離開我。。。阿簫。。。不要”,一向威嚴如天神的莊主此刻卻脆弱得像個孩子。
“師傅說隻有足夠強大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你看,我已經足夠強大了,那些武林白道就像老鼠一樣怕我們,江湖上誰都知道牧風是個惡魔,可你,我為什麼還得不到呢。。。。。。”
唇上有著些微的刺痛,朗簫知道自己鼻頭有些發澀,他突然覺得以前的堅持都沒有了意義,自己從沒想到他可以為自己做那麼多,為尋找過去的自己付出那麼多的代價。他想拋開一切,以前可以拿仇恨來搪塞自己不去觸碰他,可望著他現在的樣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從內心最真實的聲音,輕輕回應他,然後輕語:
——“我不走。”
月光溫潤灑下了清輝,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深遠寧靜。。。。。。
幾天後,江湖上又傳來一件大事,據說前幾日發瘋的碧海莊莊主又離奇的好了。
此件事被江湖人引為奇談,同時江湖上所謂正派討伐碧海莊的計劃無奈偃旗息鼓。
濃碧的修竹叢中,有時會傳來這樣的對話:
“阿簫,說你不離開。”
“我如果離開了呢?”
“我會追隨你,不管你到什麼地方,你不許再趕我走。。。。。。”
“不會趕你,我發誓,隻要你能追的動我。”布衫青年的聲音中夾著鮮見的調皮笑意。
“我愛你,阿簫。。。。。”聲音的主人直視懷中青年的溫潤眼睛,不肯錯過他的半分表情。
“我也是呢。”青年有些羞澀卻勇敢地說著,將頭埋在了那人的頸項,“牧風,我不會再懦弱地逃了,你放。。。。。。”
話未說完,便消弭在唇齒間。。。。。。
外麵陽光正好細碎的鋪滿在青翠的修竹上,遠處飄來花香,整個世界,仿佛都醉了。。。。。。
啊啊啊,終於寫完了,某叉翻滾中,這篇特地放在31號晚上寫,為了最深刻的2011年的紀念。希望各位親可以永遠開心,因為神對某叉說,某叉的願望都可以實現,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