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他還是飲下那杯寒徹人心的毒。
    餘光瞥見那個少年有為的皇帝，無言，卻也心痛。
    他的弘曆啊，理應是快樂，正年少輕狂的疾風少年。
    弘曆，一輩子，一雙人。
    很抱歉，墨書不能再陪你了。
    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別，禁忌之亂。墨書和你都承受不起。
    “行了，你下去吧。”高台上的太後招招手，無力的閉上眼。
    眼前的這個的孩子很小時也被自己所抱過。
    自己也是很疼愛這個孩子的吧，隻是，這個孩子已經動搖了國本。
    皇權大於一切，自己不能讓這麼個人動搖了她年輕的兒子，大清國年輕的皇帝。
    “嗻，草民告退。”
    他現在什麼也不想再想，隻想在這剩餘的十二個時辰陪著家人，陪著可愛的弟弟妹妹。
    冰勿，奪魂十二時辰。
    全身泛起的寒冷，無所適應。
    緊抿著唇的年輕皇帝無措的看著擦肩而過的男人，下意識的握住那人纖細的手臂，沉默的與其對望。
    “不要。”低低哀求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格外刺耳。
    “草民告退。”他拉下那個皇帝的手，不想再許諾他未來。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怎能承諾他人未來。
    拉開門，冬日的陽光曬在寒冷的身子上。帶起暖意。
    皇城千裏，褪了誰的繁華，裝了誰的新衣。
    他眯起眼，忽然癡癡地笑。這個皇宮，不適合他，不適合他啊。
    悠然的散步在走往長春、宮的道路上，身後跟著一個小太監。
    這個太監，他認識。是皇帝身邊的小太監。
    “我想去長春、宮瞧瞧，你就不必跟著我了。我還找得到路。”他淡淡的道，眼底泛起寒意。
    “嗻。”小太監打了個千，無聲無息的退下。
    他站在長春、宮門前，看著澄澈的天空，等著笑麵如花的嬌俏女子。他為一介布衣，不願再為他本就不輕鬆的妹妹惹來麻煩。
    落了小雪了啊，他輕歎。怕是，明年今時，再也看不到這般美妙的景色了吧。
    繁華依舊，伊人何處尋。
    “阿混？”模糊不清的語音傳來。
    他低下頭，紅色宮裝的女子淺笑盈盈的看著他，旁邊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嬌俏女孩。
    他眼色恍惚，想起了十幾年前還未出閣的聰慧女子。
    真是像極了墩兒。
    “墩兒。”他輕笑，看著妹妹許久未見的笑顏，抬起手想要臨摹，卻在下一秒轉掉目標伸手拂去女子宮裝上的雪花。
    這皇城啊，人多口雜，他不能給任何人一個栽贓他妹妹的機會。
    “這便是和敬嗎？長這麼大了啊。”他側過身，看著自家妹妹身邊嬌俏的女孩。
    已為人婦的女孩繃著臉，眼中還有未褪的悲傷和成熟，“我是你大舅舅。”他從墩兒的手邊牽過女孩，盡力想要逗和敬開心，畢竟，以後就沒機會了啊。
    “大舅舅。”女孩的聲音清脆玲瓏，勾起一抹笑容，無聲的看向皇額娘。待看見皇額娘點點頭後才對一直期待的男子笑眯了眼，再次重複：“大舅舅。”
    “和敬乖。去內室裏暖暖身子吧，小心著涼了啊。”他想要與這從未謀麵的侄女多多相處，隻是沒機會了啊。他還有事與墩兒相商，沒有時間了啊。
    看著女孩聘婷的身姿走進小院才與皇後步入禦花園裏的梅林。
    依舊是那座梅林，上次，春暖花開。這次，物是人非。
    “墩兒，我有話給你說。”他站在那嬌俏女子的對麵，用著從未有過的嚴肅語氣。
    女子似乎也一世到嚴肅性，嘴邊的笑意漸漸散去。揮揮手，身後的幾個嬤嬤散去，隻剩下從富察家帶來的一個老嬤嬤。
    “墩兒，你想要離開這座皇宮嗎？”
    “……”她不語，眼底的笑意變得苦澀，誰又願意在這座牢籠裏生活一輩子呢。
    “你若願意。阿混，助你離宮……”後麵的幾個字他湊近她的耳際，用隻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音調說。
    女子嚇得倒退兩步，用手巾捂住驚呼聲，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哥哥，怔怔的看了會兒才道：“對不起，阿混，和敬……還需要我。”
    男子似乎早料到了這個結局，紅色的花瓣落在衣畔邊，蕭索卻孤獨。他慢慢從袖中掏出一個物什，是一枚玉佩。
    玲瓏剔透，碧綠剔透。中間刻了個隱字，在紅色的花瓣雨中更是水光搖曳。
    “墩兒，這是阿混給你的平安符。”他拿過她的收，把這枚玉佩放在他的手中後又在她的耳際道：“你長春、宮的千瑾是阿混的人，若是你信阿混便讓她貼身伺候。若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她。”
    梅花雨下，男子與女子的生死交錯，一夢千年，席卷滿地蒼涼。
    女子握緊手，感受到手中玉佩冰冷的溫度
    阿混，你定是有事瞞著我的，是不是？
    阿混，你不知，墩兒所求的不多，隻想要你們平平安安而已。
    阿混，你的演技多拙劣。
    你的溫度，已比常人冷了許多。是他是不是？定是他了，不然誰能讓這樣呢。
    “阿混，墩兒隻求你們幸福安康……”貴為一國之母的女子在梅花雨下不顧形象撲倒在男子的懷裏，失聲痛哭。
    梅花雨，擾了誰的驚世繁華，攪了誰的浮生。
    他愣了愣，不敢給女子回答，隻得垂下手一遍遍的拍著女子的背脊。
    富察子隱，你看你的演技多拙劣。連最不願意傷的人，都傷了心。
    他仰起頭，看著澄澈的天空。眼角水意彌漫，無聲滑落。
    “好了，你看你。都這麼大人了，還哭成這樣。”男子拉開身邊的女子，從一旁的嬤嬤手上接過手巾，細細的為女子擦拭淚珠。
    強行拉開嘴角取笑，“我們富察家的墩兒定會幸福安康，一生順遂。等以後啊，阿混就帶墩兒去看那江南的朦朧煙雨，青草舒曼。”他噙著笑，為對麵的女子許下一個未來。
    “墩兒……等著……阿混來接墩兒”
    “那麼，阿混走了。墩兒定要好好照顧自己，等著阿混來接你……”話音未落，他一襲白衫，便向另一邊
    走去，頭也不回。
    女子看著他的背影走出她的世界，捂住嘴，無力跌倒在地。
    一季梅花，笑了誰的歲月，嘲了誰的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