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世 【憶】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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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宮
乾隆十三年三月孝賢皇後夣,上甚悲思,乃下令:長春、宮封。至此,長春、宮再無後妃入。
一道黑影閃進長春、宮,無人知曉
子隱身處的正是這座厚重樸實的長春。宮。點起火折子,從朦朧的燭光中看向整座長春、宮。
簡簡單單的木桌,桌椅邊緣都刻著象征天下無人能及的尊貴鳳凰暗紋。
層層紗帳是墩兒最愛的藍色,旁邊點綴著一個粉色的流蘇,淡淡的檀香還散在屋子裏。屋子裏很潔淨,可以看出,這座宮殿不時有人來打掃。
掀開紗帳,女子的婉約情思展現。
素色的被帳,被陽光曬得蓬鬆的被子還有著陽光的味道。
床邊還懸掛著安神靜氣的梔子花瓣做成的香包。
子隱離開床邊,在桌邊坐下,輕語低喃:“墩兒……”
富察氏安敏共誕四子女,長子富察子隱,次女富察墩兒,三子傅恒,四子於九歲夭折。未有賜名。
子隱輕敲著桌麵,慢慢憶起墩兒的音容笑貌。
墩兒總是很溫婉的,語氣也總是溫溫柔柔,不與人爭辯,他還記得墩兒笑的時候仿佛連太陽也黯然無色。
自己總是很寵溺她的,京城帶著她女扮男裝出去閑逛,看著新奇的小玩意也總會給她帶一個。
自己與她的感情很好,當自己名滿京城的時候墩兒也已經是滿腹才華的才女。
但是墩兒於雍正五年七月十八日奉旨與皇四子弘曆成婚,從那時起,自己與墩兒見麵的次數越來越少。
隻能從別人的隻言片語中知道墩兒的消息。
他知道墩兒在皇四子府過的並不如意,皇四子弘曆是出了名的風流,府中美人無數,有心思爭寵的也不在少數,墩兒那般溫婉的性子怎會與她人爭寵。
後來,他聽說墩兒誕下弘曆長女,他初聞時也是大喜,想著墩兒的地位終於穩固。
卻不曾想墩兒的長女僅僅在二月後就殤了。他擔心著墩兒是否能度過殤女之痛卻也無計可施,那是他第一次痛恨著自己空有才名卻無勢力可以幫助墩兒。
他進府去看墩兒,卻見以前嬰兒肥的小臉已經完全消瘦,隻能強顏歡笑的同他說話,他也隻能笑著回應,心底卻苦澀萬分。
從那一次後,他開始有意圖的接近弘曆,那時的弘曆因為想要奪嫡也常常出現在文人會中尋求幫助。
那時他頂著京城四大才子之名與弘曆進行了幾次‘偶遇’,便與弘曆拉近了關係,
後來又聽聞墩兒孕育孩子,他開開心心的進府看望墩兒,也見墩兒的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實。
甚至同他玩起了幼時常玩的‘藏格子’,藏格子隻是幼時因為父母常沒收他帶給墩兒的小玩意,所以他和墩兒就悄悄的在閨房中做了一個暗格,裏麵放些小玩意。
那一次,墩兒在格子中放進了她親手為孩子做的小衣裳。
雍正八年,墩兒誕下弘曆次子,雍正帝親自為其命名為永璉,
這個孩子不像墩兒的長女般不長命,順順利利的活了下來。而自己也與弘曆越來越親近,弘曆對身在後院的墩兒也越發寵愛。
墩兒於九年誕下三女和敬,和敬並未像他的姐姐般,她依然平平安安的活了下來。
後來,雍正皇帝的身子越來越差,弘時和弘曆的奪嫡之戰也越發激烈,作為弘曆元妻後家哥哥的他也不免卷入其中。
他為了墩兒的地位穩固,一次又一次的出入秦樓楚館。
後來,他在一間秦樓楚館裏發現了千憐,那個蕙質蘭心的女子。
他為她贖身,回家告予父母願娶千憐為妻,父母卻不準。
他心中苦悶,便獨約弘曆出來一醉方休。
然而一切在那天晚上失控,他與弘曆發生了那等事,經此一事,他自是無顏再提與千憐結親之事,此事也慢慢放下。
他雖和弘曆相處尷尬,然而也不知怎地與弘曆越走越近,最後竟到了相互傾心的地步。
弘曆和弘時的戰況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而雍正帝也漸漸屬意於弘曆,一切都漸漸步上正軌。
後來,他最後一次入府看望墩兒,卻不慎看見與她人談笑風生的弘曆。
他才驀然醒悟,這個人,是大清朝的四皇子,是未來的大清皇帝,是墩兒的丈夫,是稚兒的父親。
他可以有很多種身份,而唯獨不能有的,就是他的愛人。
他向家中請命從軍,家中自是不允。他絕望的在房間裏不吃不喝,最後心疼他的母親還是同意了他的想法,入宮麵聖。
日程確定了下來,他便躲在家門,看著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歸卻無可奈何。那時,他心底默默的想若是有來生,他定不負他一腔情深。
出兵那日,母親帶著尚是稚嫩的弟弟站在兩邊的人群邊沉默的看著他。
他知道,母親定是痛心的,或是有可能早就知道他與弘曆的事卻沉默不語,。
他的一雙兒女,都折損在那天下間最為尊貴的人手裏,她選擇沉默,在兒女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手,這是一個母親能夠給予兒女最大的祝福。
晌午
軍隊踐行,他站在前排,喝下由城樓上的皇帝派發的踐行酒。
他沉默的喝下,不敢抬眸看一眼那人。
他怕,他看了那人一眼,便會棄甲留下,留在這繁華如煙的京城。他不願,也不想。
晌午一刻
軍隊開拔,走到城門處,他終究是忍不住回頭遙遙的看一眼皇城,囁嚅嘴唇,卻終究未發出音節。
再見,繁花似錦的皇城。還有,你,再見。
戰場上很苦,他一身武藝在此無一用,他用最快的速度習慣戰爭的殘酷。
習慣,那個人,沒有在他的身邊。
午夜時分,他總會驚醒,如帳中燭光,雖弱,卻無時無刻在牽掛著那人。
他在邊疆也聽聞了許多。
例如,雍正帝歸天,皇四子弘曆繼位。
又比如,剛繼位的弘曆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鏟平弘時一黨。而他的妹妹,那個溫婉的女子,也終究母儀天下,風華絕代。
乾隆二年十二月初四,行冊立禮。
那時的他趕回京城,站在皇城腳下與普通百姓一起參加這場冊封禮。
冊封禮很是盛大,墩兒遙遠卻又溫暖的笑容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想,弘曆很是寵愛墩兒,而自己也可以放下心願,到處走走。
他回到私人別院,卻發現幾年前住在這裏的千憐仍在。
不同的是,此時的千憐更為溫柔可人卻也自有一種男兒英氣,也對,這麼幾年來在這繁花似錦的京城一個女子若不自強怎能生存。
他回到府中,菊花開的正盛,滿地菊花殘。
他見過母親,委婉的說出想要辭去軍中職務出去遊曆之意,母親深深的看他一眼也就同意了。
他鄭重的叩拜過母親,準備出門,卻在踏出房門的那一刻聽到母親的沉聲道;“若是不願,也就別為難自己。富察家的大大門,永遠為你打開。”他頷首,想起那個人,終究帶著千憐離開了富察家,離開了京城,離開那個人。
江南揚州,風景秀麗,真可謂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木凋。
他帶著千憐定居在江南揚州的平民小巷,後來為了打探消息進出青樓覺得多有不便就拿出全部的盤纏盤下一家青樓,改名為‘鳳非然’交予千憐管理。
後來,‘鳳非然’漸漸在揚州有了名氣,江南女子本就不俗,皆是聘婷秀雅、暗香盈袖的人物,又加上千憐京城花魁的指導更是千嬌百媚儀態萬千。
為了保護‘鳳非然’和隱藏自己他不得不成立隱閣並且把大多數的時間花在隱閣上。
他派出暗衛保護墩兒他們卻隻能無功而返,皇宮的暗衛把他派出的人當做刺客,一個不留。
對於這個結果,他默然。為了保護家人,為了對得起死去的暗衛他隻能不斷的發展隱閣。
無論是從經濟、情報幾個方麵。唯獨,他從不涉及政治,他怕當有一天他們兩人相見卻把對方當做不得不除的對手。
皇權,大於一切。這是他從弘曆身上看到的。
乾隆三年,墩兒的孩子——永璉就因“偶感風寒”,於乾隆三年十月十二日巳刻夭亡,年僅9歲。
弘曆疼愛這個孩子,平素勤政的青年皇帝接連五天沒有臨朝。並把密定諭旨公布於眾,諭曰:“永璉乃皇後所生,朕之嫡子,聰明貴重,氣宇不凡。皇考命名,隱示承宗器之意。朕禦極後,恪守成式,親書密旨,召諸大臣藏於乾清宮“正大光明”榜後,是雖未冊立,已命為皇太子矣。今既薨逝,一切典禮用皇太子儀注行。”旋冊贈皇太子,諡端慧,後功令諱其名“璉”字。
他初聽聞這個消息十分擔心墩兒,喪失這個孩子對墩兒的身子定是造成了很大衝擊。
他想回京城看看卻因各種食物繁忙而不得去。最終,他也隻能給京城的府裏送去些江南補身的藥材,托他們帶給墩兒。
日子就這麼平平淡淡的過下去,不驚不喜,不忙不憂。除了遇到那個女人——夏雨荷,一個隻活在自己世界裏,活在一個一心為了反清複明而不惜一切的家庭的可憐女子。
他與江南望族夏家相約,卻不慎喝下那個女人帶有藥的酒,與那女人發生關係。還遺留下被弘曆題了字的折扇,後來因為太過擔心墩兒和那個人便也沒有做出太多無用之事,任由那個女子被逐出夏家。
孤孤單單的住在西湖畔邊。
乾隆十年。
乾隆謁陵路過朱華山,還寫了一首《朱華山酹酒》:“兆葉維熊意舉男,髫齡書史即深耽。墳前省識吾懷悼,地下應知汝抱慚。覺後夢因原是幻,悲深痛定更難堪。從今擬廢蒼舒誄,古佛無生叩寶龕。”
他才漸漸放下心來,他的妹妹,他的侄子,還是在那個人的心裏占有一席之位。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墩兒的漸漸放寬心,很快,好消息傳來,墩兒於乾隆十一年四月初八生皇七子永琮。
永琮和他的哥哥永璉一樣一出生便受盡萬千寵愛,他也從江南特地搜尋了幾樣小孩子喜歡的小玩意送去京城,即使知道他用不著。
乾隆十二年三月,墩兒的次女固倫和敬公主下嫁蒙古科爾沁部博爾濟吉特氏輔國公色布騰巴勒珠爾。
他回到京城,坐在富察家的大廳裏,遙遙的看向皇城,想象著裏麵是怎樣的一副盛況。和敬,阿牟其(伯伯)在此祝你幸福安康,一生順遂。他舉起酒杯,一飲而下。
第二日,他趕回揚州,繁華的京城已經與他格格不入,他還是習慣於揚州那煙雨朦朧的地域。
同年,永琮因出痘於乾隆十二年臘月二十九日身亡,未滿兩歲。他初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宴席上,笑容還未褪去。酒杯跌落在桌邊,滾下桌子碎了滿地。
當日,他連夜趕回京城,剛到卻得到消息弘曆頒下諭旨:“皇七子永琮敏粹中宮,性成夙慧,甫及兩周,岐嶷表異。聖母皇太後因其出自正嫡,聰穎異常,鍾愛最篤,朕亦深望教養成立,可屬承祧。今不意以出痘薨逝,深為軫悼。”乾隆悲痛萬分,諭曰:“先朝未有以元後正嫡紹承大統者,朕乃欲行先人所未行之事,邀先人不能獲之福,此乃朕之過耶!”
他默然到底,他的侄子,永琮。他的妹妹,墩兒要怎麼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