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生走在晏四身後，他早就忘了多久沒來這種人多熱鬧的地方了，無極觀中雖然弟子眾多，卻終年沉寂，從不似這般熙攘熱鬧。
    晏四停了腳步，天生輕輕撞在他的背上，正好奇，就聽一陣銀鈴似的聲音。
    “四爺！好巧啊……”
    就見遠處一打扮的花蝴蝶般的女子翩翩衝晏四撲了過來，這明顯的投懷送抱晏四卻不解風情，微微側了下身子，分明是捉住了他的胳膊，一看手中卻空空如也。
    “四爺……”夏瓊那可愛的臉蛋馬上寫滿了委屈。
    “晏四見過二小姐。”他雖說著，卻沒動作。
    “四爺，真是好巧啊，你怎麼在這？我正要去用午膳，不如你請我吧。”夏瓊一邊說一遍用水汪汪的眼睛不住衝晏四遞著秋波。
    這二人俊男美女恍似一對，惹得街上行人側目，天生站在一邊，如斯平凡，這兩人襯托下如同不存在一般。
    “我還有事。”說罷抱了抱拳，牽住天生便大步流星，夏瓊回頭望著遠去的晏四咬著下唇，麵色頗不好看，兩手攥的直打抖。
    那後麵綴著的究竟是誰？不會是女扮男裝？她使勁盯著天生的後腦勺猜想，天生似有所感，回頭一望。
    一雙清涓涓的眼落入她的眼中，攥緊的拳頭一下鬆開了。
    “小姐，小姐怎麼了？”身邊的丫鬟問。
    這肯定是……不管是男是女，她都……都不太高興……那是一雙怎樣的眼啊……
    兩人找了一間格外靜的茶樓，說是茶樓，看著桌上的山珍海味，卻也令人食指大動。
    “這裏的東西雖算不上美味，卻也可口，嚐嚐。”
    晏四少有的熱絡，提起筷子給天生夾菜，見天生愣著，他還催促。
    “為什麼？”
    “什麼？”天生一說話，晏四就好整以暇的靠向椅背。
    “為什麼對我這樣？”
    “這樣？”
    天生認認真真的點點頭，一雙空白的眼盯著他，不知怎的晏四感到一陣難言的滿足。
    “不為什麼，我就是想這樣對你，有什麼要緊？”
    “你是不是很好奇？”
    “……是啊，你整個都是個謎。”晏四笑著說。
    “你這樣對我，其實我很高興。”晏四不說話，他又說，“這許多年，不知多久沒人這樣對我了，他們隻猜忌我得道延年，或不以我為人，有時我都不曉得自己……自己究竟是活著還是已經……”
    說到這裏頓了頓，他抬頭望了晏四一眼，忽然釋然，“罷了，與你說這些做什麼。”
    晏四什麼也沒說，遙遙端起酒杯懶散示意，不待天生回應就一飲而盡。
    不久便到了八月十五，雖天生之前對魔教欲突襲之事言之鑿鑿，卻仍有人疑心。隻是一幫人整日如沒頭蒼蠅一般，這說法雖不確信，卻是茫然中的惟一一縷憑依，說白了他們本來便沒有頭緒，就算隻是猜忌的想法也不願意放過。
    然而一整個白天都沒有動靜，所有人都靜待著，隱忍著幾於崩潰的焦急。
    果然，八月十四這天，太陽才下山便開始傳來躁動之音。
    天邊的陰雲使暮色早衰起來，不大會從山頭向下望去便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到了。天生站在閣樓向下望，晏四從樓梯口走過來。
    “能看見什麼？”晏四隨口問道。
    “那裏，”天生伸出一指輕輕指向半山腰的屋宇，“那裏的死靈快要漫溢。”
    晏四盯著天生白潔纖細的手指看了一會，才轉頭順著他所指望去。
    那是給外住的武林人居住的屋宇，晏四目力極好，卻什麼都沒有看出，剛要召喚出隨從去查看，天生又呐呐出聲，就像知道他要幹什麼似的：“注定的事不會發生改變，這就是命定。”
    晏四皺著眉打量一動不動望著山下的天生，那雕塑一般的側臉幾乎絕盡了所有生機和情緒，琉璃球般冷淡的瞳孔中，那黑色的中心有種撩動人心的冷酷。
    胸膛中一陣悸動，晏四瞳孔微縮，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