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寒水點蒼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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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護法大驚,晏四卻並無意外神色,自懷中摸出一副竹簡,拆下一節,咬破手指書了幾個字,朝那院中水井一擲。
整個道觀浸了水的畫一般抖動模糊起來,不多時竟顯出一個紅線拚合的石子陣來。
“這……”終於有人恍然大悟,原來這處並不是什麼無極道的所在,隻是被人做了一處障眼的陣法罷了,再去看那道童,原來也隻是三根拴在一根竹節上的三個風鈴罷了。隻這幾根紅線石子,竟教晏家樓的高手有去無回,這該是何等的高人。三人暗自驚奇,晏四跳下牆,走到石子陣跟前,隨意撥弄兩下,身周景色倏忽巨變,一時天塌地陷,桃木林枯謝凋零,湍急流水隱約自腳下湧現,不到半刻,這神仙也似的桃源仙境竟化作原先的石窟!
四人原路返回,出了洞口,晏四走到那小徑消失的小河邊,細看了一會,忽然笑了起來。
“哈哈,著實有趣。”
“樓主?”
晏四目光朝著小河略一示意,小河清澈見底,藍天白雲倒映其中,說不出的白潔可愛,然而卻並無可疑之處。有人直接將手探入水中,也沒有什麼發現。“此處遍地竹子,然而這河水卻並沒有竹子倒影,正是玄機所在。”
說罷回頭望那小徑直指之處,竹林靜靜謐謐,乍一看並無什麼不妥。
晏四繞著河邊走了幾個來回,眼光在竹林間轉來轉去,忽然靈光一閃,晏四走到兩棵枯敗的竹樁之間,用腳一挑,一根暗紅的麻線便被晏四挑在腳背上。晏四順著竹樁之間縫隙前行,護法立刻緊隨其後亦步亦趨,不敢踏錯分毫。
一行人在竹間左右穿行,不多時前路便豁然開朗,全不似剛在河邊所見之景,小橋流水,紅牆灰瓦,孤零零一所蕭索寂寂的道觀,依舊沒有門匾,卻隻有兩個語義不明的對聯,上聯是踏月閑來青衫客,下聯是駕鶴西去蓬萊神。
晏四隨意一瞥,卻隻叫三人原地待命,三人還來不及說話,隻聞倏忽一陣冷風,人已不見了。
觀外石澗裏那陣部得凶險古怪,真正到了這真正要緊的地方卻絲毫不見防範,要說晏四這般猖狂入險地如履平地也並非沒有緣由,單說晏四的輕功,天下就再難找出二般來。來去間隻留了寸長的微風,連影兒也捕不到一個,就算是絕頂的高手也難及其一二。來去了半刻,就見幾個白衣道士倒捉著拂塵向裏走去,過了一個月亮門,直穿過中庭,隻見一偌大的三清殿,殿內青煙嫋嫋,夜涼如水,蟠經頌典之音忽隱忽現,引人入定。
殿後是一空廣大院,幾個道童灑掃方畢,捋著石台回房就寢,一行人默默走了一路,竟一句閑話也無,神色也比世上的同齡孩童端莊幾分。
晏四暗道有趣,並不妄動,走了百丈遠回頭一瞧,那三清殿的後門才掛著無極道一個大大的門匾,真真是個奇怪的地方。
道童進了一排翠瓦小屋,晏四直上了屋頂,四下一看,正看到這道觀正中間最大的一間,也是最高的一間。
大屋前有一涼亭,一個白須白眉的老道正自持黑白兩方棋子廝殺,眼看已成死局,老道卻歎一口氣,望那屋簷上看了一眼,歎道:“既來之,為何不光明正大從大門走進來。”
“嗬,晏四來隻為尋一物,並無叨擾之意,就隻好走上門了。”
“可惜你還是壞了我的興致!”老道神色忽變,戾氣乍起,兩股陰風直襲晏四麵門而去,晏四虛晃一招,腳尖一提,一排紅瓦齊刷刷破空而去,老道旋身乍起,須毛膨立,口裏嗚嗚嚕嚕,竟如凶獸一般。晏四兩指微並,人雖在丈許之外,劍氣卻淩於百丈之內,老道一把拂塵如禦風狂舞,來勢洶洶,道袍一抖一張,罡氣蓬勃勁露,晏四卻並不放在眼裏,一雙星目微眯,兩道寒光如流星趕月,輕盈之中攜力如千鈞,幾十聲金石相擊之音,然而仔細一看,兩人手中皆無兵刃,道士手中僅一把拂塵也就罷了,那晏四隻一雙肉掌,金石之音竟是勁氣相衝所致。
轉眼五十回合,晏四心中暗暗佩服,這等人物若在世俗,必將他收入麾下不可。正思量,老道忽然收了拂塵,向後一躍,徑自坐回了蒲團。麵目慈和,兩下平善,仿佛剛剛那天開雲變的武交不曾有過似的。晏四也收了勢,正欲問話,便見一白衣道士正從大屋緩步步出,隻是那下擺下麵的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一般。
此時晏四也不回避,直直望向那道人,隻見他:一張魂散寒冰臉,上下一身無顏色。頜尖骨削如菱錐,眼若寒潭無點光。眉橫秋山淡,寒水籠雲煙。兩片點蒼唇,風動清標骨。
這人乍一看長得如同白紙一般,身形薄弱不說,臉色亦極為灰白,一張臉平平無奇,眼珠都很少轉動,如同一汪千年寒潭,誰也無法弄其波,動其情。
那人走下階來,已似累極,睫毛略略拂動,衝那剛才發狂的老道說:“我也懶得管你,該怎麼辦,我也不說了。”又轉過身對著晏四,僅僅拂了他一眼,晏四竟覺得像被那人對著歎了一口氣一般。那人靠在石階旁的扶手上,一路滑坐在地上,一雙眼睛睜著,卻覺得他並不看什麼。
“有什麼事,便說吧。你來這裏,也不容易。”
兩三句話,嗓音清淡寂遠,如空穀回音。竟平複了一些晏四此行的不滿焦躁。
說話間,那老道正收了一臉服管教的表情,一步步退出了小院。晏四好奇的看這個一臉細皮嫩肉病秧子樣的人,隻是他並無回應,隻是等著他說話一般,好像他不說話,他就一直等下去也無所謂一樣。
“確實不容易,你們那陣法,讓我頗費了一番功夫。隻是這真正的道觀卻太輕而易舉便找到了。”
“這百年來,也隻有你找到了。”那人閉了閉眼,似乎有些不習慣活動身體一般,皺著眉用力的思考著什麼一樣。
“哦,那我還真是走運,我來這裏,隻是想問一句話,然後找一個人……不知你可不可以幫我。”
“什麼話,什麼人?”
晏四自袖子裏拽出一卷畫軸,來到那人麵前,徐徐展開。
正是那幅張太錦所作的絕世傾城的仕女圖。
“我要找的這些,都在圖上。”晏四衝著眼前這“紙人”低聲說“這些一定都在你們觀中,你瞧,可否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