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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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第二天才回來,我和姐姐是在家門口找到媽媽的,到現在還記得媽媽那雙無助的眼睛和不知是太冷還是太悲傷不斷哆嗦的嘴唇。
我已經隱隱察覺到有什麼已經發生了。
我和姐姐讓媽媽在家裏休息,但是她執意不肯,雖然蒼白著嘴唇,麵容似乎也在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但是媽媽還是堅持著要到店裏去。是的,一定是有什麼事。我沒問什麼,隻是攙扶著媽媽到外麵坐車。
上車的時候媽媽一把推開了我的攙扶,腰挺得直直的,一陣大風吹過來,恍惚間有一種即將折斷的錯覺。
到了咖啡店,門還沒有開,這些員工也不知道幹什麼去了……隻是現在在這個詭異的氣氛下我什麼也沒有問。
開了門,媽媽的臉色終於開始慢慢恢複了紅潤,她像往常一樣打開音箱,流暢的優柔的音樂慢慢的流淌著,伴隨著早晨金燦燦暖洋洋的日光,有種靜謐又幸福的錯覺。
我擦著桌子,媽媽在儲物間翻出了一些備用的咖啡緩慢的研磨,沸水呼嚕嚕的懶惰的聲音也開始在這個不大空間裏使人昏昏欲睡。咖啡的香味漫溢在整個空間裏,是我熟悉的苦香。
小的時候就一直想繼承這家爸爸留下來的咖啡店,雖然小,但是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個夢想,初中的時候也有過想要到外麵闖蕩一番的臆想,隻不過最後還是想要留戀著這裏的溫馨靜謐不肯離去。
上午隻來了三四個客人,但是這對於媽媽來說已經很令她高興了,雖然新興的飲品店很多,但是我們家還是有一些老主顧常常來光顧。因為媽媽昨天一晚上可能都沒有睡覺,我想讓她去睡一會。媽媽一開始很堅持,但是最後拗不過我隻好到後麵的儲存雜物的屋子裏的小床上睡一會。
中午,門口忽然進來了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夾著公文包看上去不像是來喝咖啡的。我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難道這就是媽媽苦惱的理由嗎?
我剛走過去就聽見媽媽喊了我一聲,叫我去後麵拿咖啡。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媽媽的話走了回去,擦肩而過之前我注意到媽媽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堅強和脆弱。我一下頓住了腳步,選擇扶住了媽媽的胳膊。
“過去!快點!這裏沒有你的事!”媽媽嚴厲的嗬斥我。
“我不,有什麼事我不能知道的?我遲早都會知道的媽媽!讓我在這裏吧。”我一瞬不瞬的看著媽媽的眼睛,媽媽眨動了一下眼睛,默認的回過了頭。
“太太。”那幾個男人中的一個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的麵前,從公文包裏拿出了一份貌似文件的東西。“不好意思打攪你了,我來這裏是為了請您履行您簽署的這份借約。”
“您的貸款一個月前就到期了,按文件上說的,如果到期無法還款,就要用這家咖啡店抵押了。”
“我……”媽媽倒退了一步,沒有去接那份文件,仿佛那薄薄的幾頁紙就是火紅的烙鐵,一旦接了就會被燙傷一般。“先生,能不能在寬限幾天?你和銀行說說,我們馬上就能借到錢了,馬上就能還了!”媽媽突然握住了那個人的胳膊,身上已經抑製不住的發抖。我扶住媽媽的肩膀,她顫抖的肩膀似乎把她的驚慌和痛楚一絲不差的傳到了我的身上一樣。
“對不起,太太,我們已經給了您一個月的時間了,如果有什麼疑問可以到法院去解決,”那個人生硬的扯下媽媽抓住他袖子的手,“我們也很為難,這種事我們也做不了主。”一邊說著,一邊把文件放在了櫃台上,轉身像來時一樣消失在了門口。
我看著媽媽伏在櫃台上無力的樣子,心理無法抑製的心酸起來,一個女人而已,用她柔弱的肩膀挑起一家三口的重擔,把我和姐姐撫養長大,有多少辛酸,而我卻無法切實的體會。
回家的時候姐姐已經做好了飯,少有的沒有和我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執。今天的飯桌上格外的安靜,隻有餐具輕微的磕碰的聲音。
我懷疑姐姐已經知道了,隻是一直隻有我不知道而已。我咬著筷子,不經意的看著媽沉默憔悴的側臉,一口米仿佛哽在喉頭,無論如何也咽不下去。
沉默壓抑一直持續到了飯後,我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才能使人不那麼難受。我是家裏唯一的男人,卻什麼也做不了,隻能躲在兩個女人的身後。一想到這點,我的心就像浸在滾水裏一般煎熬。如果媽媽再婚就好了,家裏有一個真正擔當的男人,也許我們的家庭就不會這樣搖搖欲墜了。剛這樣想,又為自己可恥的逃避依賴的心裏開始懊喪起來、
究竟怎麼樣做才能使我們的情況變得好起來,現在,不管是什麼事,我都願意為了媽和姐姐去做。
晚上在被窩裏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然電話響了起來,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家裏三個臥室的電話線是互通的,為了不吵醒媽和姐姐,我迅速的接了起來。
“喂。”
“……”
電話那邊一陣沉默,我心裏忽然沒有底了,不會又是銀行的那些家夥。不過這一個想法下一瞬間就被我推翻了,銀行的家夥怎們會大半夜的打來電話,辦公也是在白天吧。
總不會是恐嚇電話吧……銀行還會有這種手段嗎?
“喂?請問你是?”
“淳誠,是我。”
我鬆了一口氣,但是接著心裏緊接著提了起來。
“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我頓了一下,用責備的口吻繼續說,“我家裏的人都睡覺了,有話快說吧。”
“倒也沒什麼事,隻是最近在學校看不到你了,還以為你出了什麼事。”
“我沒事。”
說完這句話那邊就沒有聲音了,我們沉默了一會,剛想說掛電話吧那邊就又說話了。
“明天晚上有一個電影,我買了票,出來看吧。”
“我沒有空,期末了,還要複習。”
“哼,”電話那端傳來一聲帶著冷意的笑聲,我一下子皺起了眉頭。“這麼喜歡學習,一兩個小時也騰不出來了。”
“……最近家裏有事,真的騰不出空開。”
“別說沒用的,來還是不來。”
“我說了,我沒空去。”
“好。”
話音剛落,話筒裏隻剩下一片空白的嘟音。
過了很久,才放下話筒,慢慢的和身躺下,一半的肩膀露在外麵也沒有拉過被子蓋上。
不知道為什麼,心裏一片冰涼。
第二天就正式開學了,剛放假回來的學生就像重新被圈在鳥籠裏的麻雀,更加的沒精打采,不過作為期末考試極刑前的最後一次狂歡,都過得沒有什麼怨言。
我發著呆看著課本上的一個符號,完全聽不進數學老師在講台上唾沫橫飛,昨天以後腦子裏就一直亂哄哄的,不知道家裏還能支撐多久……媽媽還能支撐多久。
熬到放學,踩著渾噩了一天有些虛浮的腳步,看著同齡的孩子充滿活力的臉,我不由為自己的處境悲哀起來。
正發著呆,忽然撞到了一個人,一抬頭。
是夏洪。
自從上次和他談崩……不,最近每一次我們的談話都不是那麼和諧,我以為他這樣傲氣的人早就應該一見到我就該離我三尺遠了。
我道了一聲歉,默默的繞過他。現在的我沒有多餘的精力分給和他糾纏上,我已經自顧不暇了。
被拽住的時候說實話我並不是太驚訝,隻是有一些驚慌罷了。
不知道用什麼樣的態度對待他,不知道該在什麼立場看他。
朋友嗎?還是一個被同性覬覦的正常人?
“為什麼這麼對我?我做了什麼你不高興的事嗎?”夏洪問。
“……”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說話。”他把我拽到他的麵前,皺著眉用一種嚴厲的眼神看著我。
看著這種眼神,我不禁想是不是父親就該是這種眼神的,如果我有爸爸的話,他應該也是用這種眼神看我的。
“我隻是覺得我們不適合做朋友。”
夏洪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著我,仿佛我是一個多麼不可理喻的人。
“不適合?你是指哪一方麵?”
“各種方麵,你條件太好了,你不知道有一句話叫物以類聚嗎?你的朋友就該是李海波黃子龍那個樣子的,而不是我這種小綿羊。”我坦然的笑著說。
夏洪的眼神讓我有一瞬間以為他會衝上來賞我一巴掌,我縮了縮,低了頭,把胳膊從他的手掌裏拽了出來。
“你其實也不是想跟我做朋友的吧,”瘋了嗎?我為自己說出這句話感到驚訝,但事態已經以不可預料的方向和速度滑向毀滅,仿佛有一隻無形的手控製著我,“你是什麼人,我其實早就知道了。”
“……啥?”夏洪似乎也很驚訝,隻是不知道是為我說出的話,還是被我發現這種事。
“我走了,以後也不要找我了。”
我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夏洪的麵前,現在隻想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