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隻有何決知道，被他亂糟糟的頭發遮住的臉上，是沒什麼表情的。
    何決說：“我不想上了。”
    李蓉瞪大了眼看著麵前的兒子，心裏的憤怒都快把她給點著了，她想不通為啥何決會有這個想法，她並未在生活上虧待過他。
    何決不想說太多，隻說了句：“我回老房子一趟，跟我爺爺說下，過兩天我就去城裏找活兒幹。”
    說完何決就要低著頭離開，李蓉被何決驚地一下才緩過神，見他要走，直接拉著領子把他拽回來。
    李蓉問：“你到底想幹啥？我哪兒對不起你了你這麼折騰我？你這麼走了你爸回來我咋交代？”
    何決看她一眼，低頭不說話。
    李蓉最受不了他這副德性忍不住往何決身上蹬了一腳罵他：“叫你死強，你會張嘴說句話不會？！會不會？！”
    何決身體僵了下，還是一動沒動任她打罵。李蓉被他氣的厲害，跑到廚房掂了杆麵杖出來，使勁往何決身上掄，何決沒躲，任她打，咬著牙，哼都不帶哼一聲。
    李蓉打紅了眼，嘴裏罵的話一句比一句難聽。
    何決也不在乎她說的那些難聽話，這回是他自己任性，吃些苦頭是應該的。
    “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氣死你奶奶不夠還想氣死我？”
    李蓉話一出口自己也愣那兒了，看著低頭不語的兒子也不知道該說啥。
    何決被李蓉的這句話罵到了心坎裏，他感覺心裏像是有人拿著一把釘子刺進去，鮮血不停地從無數的傷口裏流出來，一片血肉模糊，看著觸目驚心。
    何決抬起頭看著李蓉一字一句說：“我是對不起奶奶，可這還輪不到你來說。你管好你自己的兒子就行。”說完何決推開她出了家門。
    何決其實沒自己想得那麼堅強，最起碼現在他是真的忍不住想哭。
    從小到大何決都是一個挺不讓人省心的孩子，見過他的大人沒幾個待見他。就連何決他爸都更喜歡繼子楊凡一些。
    何決的媽去得早，何爸再娶，也就是娶了李蓉之後何決就不再親近何爸。何爸一年到頭都不怎麼沾家，在外邊掙錢，自然不會注意到小兒子的疏遠。再加上大兒子楊凡學習好又懂事，體貼老人，不知比何決好了多少倍，他自然是不再待見何決。
    何決生性不是什麼多情之人，家裏沒人待見自己他也樂得輕鬆，覺得沒人管也挺好。
    抱著這種心思，何決的性子就越長越不近人情，在他心裏，除了爺爺奶奶以外，就沒什麼家人了。
    何決的爺爺是老紅軍，剛烈正直了一輩子，在村子裏算是德高望重。可惜何決他爸不爭氣，年輕時好賭，差點讓人砍了一雙手，老爺子知道後差點親手結果了他。最後還是何決的奶奶哭著拉住老爺子，算是勸住了。
    可何老太太的身體本來就不好，經這麼一鬧，竟然病的下不來床，眼睛也哭出問題了。
    何決他爸見自己親娘被自己連累成這樣，把腸子都悔青了，從此也走了正途，不再碰賭具。
    何決知道自己從小就是爺爺帶著長大的，奶奶做飯一口一口養大的。
    他甚至現在還記得他坐在爺爺脖子上，跟爺爺一起出去串門的情景。
    他在外人麵前永遠都倔強冷漠地跟隻刺蝟一樣，隻有在兩老麵前何決是再也溫順不過的了。
    何決曾以為他這一輩子會跟著爺爺奶奶這樣過下去了。可是，後來他才知道他錯了。後來，他才知道，死，是一種什麼概念。
    他記得當時所有人責備他的眼神。
    犀利的厲害。像一把把的刀子，將他刺得滿身是洞。
    他不明白他不過是負氣跑出去幾個小時而已，為什麼奶奶就躺在這裏再也不會醒來。
    聽鄰居的嬸兒說，何老太是出去找他時，路不好，跌了跤，頭剛好磕在路旁的石礅上。她發現的時候老太太已經奄奄一息，嘴裏還叫著小孫子的乳名兒。
    老太太這是臨死都想再看一眼小孫子。
    周圍的鄰居們都上街找何決去了，沒找著。
    等何決回來，老太太也早咽了氣兒。
    何決不敢看奶奶的屍體，縮在牆角，一個勁兒地哭。
    大人們見狀也不忍心再責備他，都歎歎氣散了。
    何決他爸也是這時候不待見的何決。
    整個家裏，隻有何決爺爺還是心疼小孫子。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