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五十九章 最後的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74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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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中布滿灰色的雲團,風雖然很大,卻始終吹散不了這些令人不快的灰雲。空氣裏滿是壓抑的感覺,就連法多姆海恩大宅似乎也受到了天氣的影響,被一種低落的氣氛所籠罩。
    梅麗剛剛送黑滋利特醫生上車,眉間帶著深深的鬱色。宅子裏安靜而冷清,連一向活潑愛玩的女仆們在走動時也變得小心翼翼,避免發出聲響。
    天氣轉冷的時候,緹婭著了涼,本以為隻是一場小感冒,卻在一兩天內迅速惡化成肺炎,隨後原本就有些小問題的心髒也來湊熱鬧。盡管用了最好的藥物,小心調理,病情卻還是時好時壞,無法徹底痊愈。
    黑滋利特醫生私下對梅麗坦言這是因為緹婭本身的身體機能在退化,單靠藥物是不夠的。梅麗雖然聽不懂那些醫學術語,卻也清楚情形大概是不妙。緹婭遺傳了已故伯爵夫人的體質,從小就身體不好,前幾年終於有些好轉,人看起來精神了很多,沒想到終究還是不行。難道真的有所謂的詛咒存在,法多姆海恩家族的人注定無法長命?
    她邊想邊走進主臥室,塞巴斯蒂安正守在床邊,聽到她進來的聲音,抬起頭來。
    “醫生說了什麼嗎?”
    梅麗無力地搖了搖頭,神情苦澀而疲憊。她看著躺在床上的緹婭——蒼白而無毫血色的臉,削瘦了許多的臉頰,淺淺的呼吸,忍不住眼眶發酸。
    “我看你已經很累了,不如先去休息一會兒,小姐有我看著就行了。”塞巴斯蒂安道。
    梅麗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盡管他和她一樣已經日夜看護了好幾天,但不論是從衣著還是麵容上都看不出絲毫跡象,光是這種能力,就足以讓她自歎弗如了。
    “而且如果連你也累得病倒了,情況就更糟了。”他又加了一句。
    梅麗負責府裏的大小事務,在這關鍵的時候,的確不能也倒下。她隻得點了點頭,道:“好吧,我過一兩小時再來看看小姐。”
    她離開後不久,緹婭就從昏睡中醒來,看到塞巴斯蒂安的臉。
    “現在是什麼時候?”因為發燒昏睡的緣故,她的聲音有些幹啞。
    “已經是下午了。黑滋利特醫生剛給您做完檢查離開。”
    “扶我坐起來。”
    塞巴斯蒂安扶著她坐起,隨後拿來一杯溫水。緹婭幾乎連拿杯子的力氣都沒有,隻能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
    她靠回背後的軟墊上,輕輕地喘著氣,單單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已經讓她感覺乏力,她身體的虛弱程度連她自己都覺得吃驚。
    她閉目休息了一會兒,睜開眼神情複雜地看向執事。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老實告訴我,我是不是——快死了?”
    塞巴斯蒂安露出微微吃驚的表情,卻沒有說什麼。這種與他風格不符的沉默讓緹婭的心直往下沉。
    “果然是這樣呢!”她苦澀地喃喃道。
    早在簽訂契約時,她就有這個預感了,她的這個身體恐怕不會擁有長久的壽命。當時她提出的契約條件是一直守護到她死亡,會提出這種誇張的條件也是出於一時之氣,沒想到的是塞巴斯蒂安竟然同意了。以惡魔的天性是絕對不會吃這種大專職的,那麼他會接受就隻有一個原因了。
    “十年。”沉默許久的執事終於開口道,“但是封印空間裂縫以及抵抗魔法陣的魔力都損耗了您不少的壽命。”
    緹婭苦笑,天下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她自知並沒有任何過人的天賦或是能力,卻又想做到常人做不到的事,不付出一些代價怎麼可能!不過即便時間倒流,即便當時她知道會有這種後果,她多半也不會改變當初的做法。
    她振作了一下精神,“那麼,我到底還能活多久呢?”
    塞巴斯蒂安搖了搖頭:“抱歉,這畢竟不是我的專業領域,我無法告訴您具體的時間。”
    是真的不能,還是不願呢?緹婭凝視著他黑色的雙眼,隨即放棄了這徒勞的探究。就算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想來也不會太久了。關於這一點,他不是早已暗示過她了?那些對於她的身體突如其來的關注,在伊維特葬禮上說的話,甚至明知她會憤怒,還是用了那種極端的方式讓她改變契約內容——不都在暗示著這個事實嗎?
    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該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來對待呢?緹婭不知道其他人會如何,她雖然覺得茫然、不舍,以及少少的悲哀,卻也沒有太過絕望與恐懼,也許是因為她已不是第一次麵對死亡——盡管上次的死亡來得太過突然。更何況自她隱約猜到這個事實以來已過去好幾年,這麼長的時候足夠她接受了。
    隻是上一世的她年紀輕輕便死於非命,沒能來得及經曆一個普通人一生的該有的那些事,像是結婚啊生子啊之類的,這一世還以為有機會可以彌補,結果卻還是一樣。不過至少這次還留給了她一點時間,去做一些她該做的事。
    塞巴斯蒂安麵無表情地看著緹婭,盡管她雙目緊閉,但不住顫動的睫毛和握成拳的雙手,還是泄露了她真正的情緒。隻要是人類,在麵對死亡時,都不可能真的做到視死如歸。
    緹婭睜開眼,墨綠色的眼眸中已看不到一絲迷茫與懼怕,反而充滿了堅定,像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已做出了某個決定。
    “塞巴斯蒂安,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她以前所未有的鄭重語氣道。
    執事不由微微一愣,隨即單手撫胸恭身道:“是的,請您吩咐吧。”
    奧斯頓提著紙袋從漢堡店裏出來,下意識地壓壓頭上戴著的帽子。傑正在轉角處等他,看到他手裏的袋子,做了一個嫌棄的鬼臉。
    “知道吧,我開始有些恨那個發明漢堡的家夥!”
    奧斯頓勉強一笑,這種快餐食物剛開始吃還覺得新鮮有趣,可一日一餐都吃這個實在膩味,問題是這種食物不僅便宜,而且快捷方便,對於東躲西藏逃跑中的他們來說,是再好也沒有的選擇。
    他揉揉傑的頭發,“好了,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帶你去吃牛排。”
    為了表明他的決定,他折開紙包裝,咬了一口溫熱的漢堡,努力咀嚼起來。即便是這樣在街頭吃東西,他的動作還是透著一種平常人沒有優雅。
    “你還是回去吧!”傑低頭看著手中的漢堡包說。
    奧斯頓疑惑地看著他。
    “我差點忘了,其實更討厭吃這種垃圾食的人是你才對。這裏沒有你吃慣了法國菜,沒有你愛喝的葡萄酒、高級紅茶,以後也不會有。回去吧,你現在回去的話,他們一定會很高興原諒你的。”傑裝作無所謂地聳聳肩,“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勉強在一起隻能是一場悲劇。”
    奧斯頓深吸口氣,慢條斯理地從紙拿裏取出杯裝的咖啡,像是隨口說道:“僅僅是這種程度的話是無法讓我改變主意的,而且這也不是你的真心話。”
    傑瞪了他一眼,“鐵石心腸的貴族少爺。”
    奧斯頓涼涼地回了一句:“愛耍滑頭的平民小子。”
    兩人相視而笑。
    “喂,說好了,你要請我吃牛排的。”傑孩子氣地抓著他的衣服下擺,“我要吃七分熟的。”
    “五分熟的會更好——”
    奧斯頓突然停住話頭,注意力集中在街對麵的幾個男人身上。三個人都高大強壯,盡管都擺出一副東張西望無所事事的模樣,眼神卻時不時往這邊掃來。他心中一凜,隨手將食物塞進紙袋,拉住傑。
    “走,先離開這!”
    傑吃了一驚,但很快領悟過來,跟著奧斯頓迅速離開。
    奧斯頓邊走邊不時往後瞄上一眼,發現那幾個人果然跟了上來。
    “哦,該死的!”
    他低咒一聲,腳下卻不敢耽擱,拉著傑狂奔起來。那幾人緊追在他們身後不放,他們跑出不到百米,前麵的人群裏又出現幾個人,向他們攔截而來。兩人不得不改變方向,轉到另一條交叉的路上,結果同樣沒有跑出多遠,就再次遇到攔截者。
    “怎、怎麼辦?我們好像被包圍了!”傑一邊喘著氣,一邊緊張地問道。
    奧斯頓麵色陰沉,看這架式他明白這一次這裏是做了充分的準備,鐵了心要將他們抓回。他絞盡腦汁,想著脫身之法,同時身後的追兵已離他們越來越近。
    “吱”——一輛黑色汽車突然一個急轉彎停在他們麵前。
    “上車!”司機衝兩人喊道。
    奧斯頓和傑都大吃一驚,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不想被抓住的話就上車!”司機又喊道。
    奧斯頓看看幾十米外的追兵,一咬牙拉開車門,將還有些呆愣的傑推上車,自己跟著進去。不等他們坐穩,車子就已啟動,如離弦的箭一般飛馳而去。
    汽車風馳電掣,將他們帶到一座不知名的莊園。莊園雖不大,保衛措施卻做得極到位,看到那些腰間佩槍神色嚴謹的警衛,以及四處安放的監視攝像頭,兩人就算有逃跑的念頭,也不得不暫時按下。
    他們被帶到一間布置得十分舒適的起居室,透過長長的落地窗還能看到精心照料的花園。當房間裏隻剩下兩人時,傑忍不住鬆了口氣。
    “憋死我了!帶我們進來的男人好嚇人,我都不敢呼吸了!”
    奧斯頓心不在焉地點了點頭。引他們進來的男人大概是警衛的頭領,身上有一種隻有經過鐵與血的洗禮才有的氣勢。他一邊四處走動著,一邊打量著房間裏的陳設。表麵看起來這些家具都平凡無奇,但事實上每一件都價值不菲,而且全都經過精心布置,就連一小塊布片的擺放都細心考慮過,這其中牽涉到的不止是金錢,更是品味與審美能力的問題,僅僅是有錢還布置不出這樣一間房。
    傑看到桌上擺放的點心與飲料,立刻歡呼一聲撲了過去。他午飯幾乎沒怎麼吃,又被追著跑了幾條街,早餓得不行了。
    他一邊往嘴裏塞著點心,一邊口齒不清地招呼道:“好了,別看了,反正事情都這樣了,再看也不會有什麼改變,大不了水來土淹。哇,這蛋糕真好吃,你也來嚐嚐!”
    奧斯頓微微一愣,隨即笑了。傑說的對,不管對方有何企圖,等知道了再煩惱也不盡,現在想再多也沒用。他走傑身邊,看到他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由捂臉道:“天啊,千萬別說我認識你。”
    傑瞪他一眼,“要你管!”說著還把點心盤往邊上挪了挪,打算獨吞的樣子。
    奧斯頓無奈地一笑,正想說什麼卻忽然停下,傑也停下吃東西,兩人都聽到了開門聲。
    不管他們設想過授意他人將他們帶來這裏的是什麼人,但當真正見到時還是不免吃了一驚。進來的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少女,以及推著輪椅的年輕男子。男人身著整潔的黑色燕尾服,黑發黑眸,容貌俊美,神色舉止間有一種說不出的優雅從容,讓人看著就覺得舒服。
    少女則是一身藍色長裙,腿上蓋著毛毯。黑色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五官異常精致,卻麵無表情,臉上缺少血色,帶著明顯的病容,但那一雙墨綠色的眼中卻隻有淡漠與平靜。
    男子將輪椅停在沙發旁,放下手閘,然後站在椅旁。
    少女掃了一眼被消滅大半的點心,說:“抱歉,是我們招待不周。”
    傑搔搔頭,“啊,沒關係,反正我也差不多吃飽了。”
    少女露出一絲笑意,轉向奧斯頓。
    “奧斯頓•拉迪福吉德,拉迪福吉德勳爵的長子,與朗斯代爾家族的大小姐訂有婚約,一年前意外結識了平民家庭出身的傑•金斯利,兩人私下來往,並成為戀人。半個月前朗斯代爾家族有意要履行當初訂下的婚約,在拒絕不能之後,兩人秘密逃離家族。拉迪福吉德先生,我說的可有錯?”
    “沒有,您調查得很清楚,不知是不是該說是我等的榮幸,緹婭?法多姆海恩女伯爵?”奧斯頓冷笑道。
    緹婭稍稍吃了一驚,“哦,你認識我?”
    “雖然我不太喜歡那些所謂的社交活動,不過偶爾還是會參加一些,像您這樣讓人印象深刻的存在,我又怎麼會留意不到呢?”
    “原來是這樣。既然你知道我是誰,事情就簡單多了。”
    “我不知道您所說的事情指的是什麼,不過我想您一定不會是出於一時的無聊才幫我們的吧?”
    “那隻是一個意外,我讓我的手下將你們請來這裏,恰好碰上而已。”緹婭不以為意地回答。
    奧斯頓皺了皺眉,“您想見我們,為什麼?”
    “為了和你做一筆交易。”
    奧斯頓神色一凜,“交易?”
    “是的。我想您的父親既不願失去與朗斯代爾家族的婚約,也不願讓這樣一樁不光彩的事曝光——抱歉,我無意貶低你們,隻是單純的就事論事——所以,他一定會竭盡所能將你們抓回去,事實上他已經這麼做了。一旦被他們抓到,我雖然相信你們的感情是真切而牢固的,但我同樣相信他有一百種方法拆散你們。”
    傑不服地輕哼一聲。奧斯頓卻苦笑著點點頭:“我也相信他有那種能力。”
    “不想被抓,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遠離開這個國家,最好是離開歐洲,也許美國是一個不錯的選擇,聽說那裏的風氣更加開放。要這麼做就需要一筆錢,合適的身份證明,以及相關的渠道,而這些恰恰是你們缺少的。我可以提供給你們。我可以給你們一筆錢,保證你們下半輩子都衣食無缺,給你們一個新的身份發,安排你們離開英國。”
    奧斯頓冷靜地問道:“那麼,我需要付出什麼呢?”
    緹婭深深地凝視著他:“隻有一樣東西,你的——精子。”
    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奧斯頓則瞪圓了眼,一副眼珠子驚得快要掉下來的樣子。塞巴斯蒂安掃了一眼這兩人,像是對他們的大驚小怪感到不滿。緹婭依然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奧斯頓花了很大力氣才調整好臉上的表情,不無尷尬地問道:“您要我的——呃,我的精子做什麼?”
    緹婭扭頭看了看窗外花圃中綻放的花兒,轉過頭來。
    “是時候表明我的誠意了,不妨坦誠告訴你們吧,我——快要死了。”
    傑輕輕捂住嘴,奧斯頓像是想說什麼,又忍不住了。
    緹婭露出一抹極淺的笑,“這不是什麼少女的無病呻吟,更不是一時的異想天開,而是已經確定的事實。雖然不知道還有多久,但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對我的家族負責,所以在那之前,有一件事是我必須得做的,我要為我的家族留下一個繼承人。在這一點上,我得感謝現代科技,使我不需要和我不喜歡的人上床,而是多了另一種選擇——人工授精。”
    傑和奧斯頓這才露出恍悟的表情。
    緹婭繼續道:“當然了,並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成為我未來孩子生物學上的父親,我不得做了一番調查,羅列了幾個候選人,你是其中之一,也是我最看好的一個。你的身體健康,頭腦聰明,沒有家族遺傳病史,沒有不良嗜好。最重要的是你的情況讓我不用擔心未來的某一天,你會來搶奪孩子父親的權利。”
    奧斯頓笑了笑,眼中卻沒有多少笑意。
    “您設想得很周到,隻除了一點,我未必會同意您的這個交易。”
    緹婭露出訝異的表情:“不同意?為什麼?我以為這是一樁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
    “可惜的是並不是世上所有的事都可以用有沒有利去衡量的!您有沒有想過在這種情況下出生的孩子真的能獲得幸福嗎?”
    緹婭冷淡地回道:“幸不幸福並不是你和我說了算的。如果連來到這個世界的權利都沒有,又有何幸福可言!”
    她靠回椅背上,輕輕喘著氣。塞巴斯蒂安傾身握住她纖細的手腕,數著心跳。
    緹婭看著奧斯頓,略帶譏諷地說:“人們都說這世上想要得到什麼,就先得付出些什麼,那麼,拉迪福吉德先生,你願意為你的愛情付出些什麼呢?還是說在你的心裏,你所謂的真摯的愛情終究還是比不上你的尊嚴,比不上你的幾顆精子?”
    奧斯頓張口欲言,緹婭卻揮手打斷了他。
    “我不要求你現在就回答我,我給你一晚的時間,好好考慮一下吧!塞巴斯蒂安,送我們的客人去休息。”
    “是的,小姐。兩位,請跟我來吧!”
    執事以一種謙恭卻又不容拒絕的姿態帶兩人離開起居室,來到二樓的客房。
    “需要什麼東西按鈴吩咐仆人就行了。這座莊園是小姐靜養的地方,希望兩位不要到處亂走,萬一驚擾到小姐休息就不好了。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就先告退了。”
    塞巴斯蒂安走到門口又突然停下,轉身道:“對了,差點忘說了。以我家小姐的地位身份,有時不得不顧慮一些事,但是底下人未必就有這些顧忌了。一名好執事是絕對不會讓主人失望的,您說對嗎?”
    他微笑著深深看了奧斯頓一眼,轉身離開。
    直到他關上房門,傑才回過神驚詫地問道:“他這算是威脅嗎?”
    奧斯頓苦笑,感到背上全是冷汗,塞巴斯蒂安那一眼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連骨頭裏都冒著冷氣。不過他不想讓傑擔心,隻是含糊地說了一句:“大概吧!”
    傑對著門比了比中指,以示氣憤與不滿。他走過來抱住奧斯。
    “女伯爵說的那個交易,你打算怎麼辦?”他扮了個鬼臉,“人工授精,她還真敢想!”
    “你覺得該怎麼辦呢?”
    “我不知道。不過不願意的話,直接拒絕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們再想其它辦法,這世上有權有勢的也不隻有她一個!”傑一臉“車到山前必有路”的神情。
    奧斯頓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頭發,傑翻了個白眼,已經懶得抗議了,誰讓他長得比較矮,早知道這樣小時候就該多喝點牛奶。
    “讓我再想想吧。”
    奧斯頓嘴上雖這麼說,但他知道他的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塞巴斯蒂安回到起居室,緹婭仍然坐在原處,出神地凝視著窗外。
    “都已經安排好了嗎?”她頭也沒回地問道。
    “當然,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另外,我還小小地勸說了他一番,幫助他早下決心。”塞巴斯蒂安在緹婭身邊單膝跪下道。
    緹婭無奈地搖搖頭,“算了,別太過分就是了。”
    “放心,我有分寸,隻不過您也要讓我有小小的出氣的機會。”執事笑道,語氣卻帶著一股小小怨氣。
    緹婭輕輕地摟住他,將臉枕在他肩上,微笑道:“想一想這也算是一種不錯的經曆,是的,這一切都將成為你的經曆,很快。”
    塞巴斯蒂安回抱住她,臉上真正的沒有了任何表情。
    仍然是那間起居室,奧斯頓和傑再次見到緹婭,與前一天相比,她看起來沒有任何兩樣。奧斯頓不是醫生,無法確定她說的“快要死了”是不是真的,不過是真是假也沒有什麼關係。黑衣執事同樣陪在一旁,看起來簡直宛如她的影子似的。見到他,奧斯頓的瞳孔微微收縮了一下。
    “拉迪福吉德先生,想必您已經考慮好了吧?”緹婭直奔主題地問道。
    “是的,不過我很好奇為什麼您身邊的那位先生做您孩子的父親?看起來他比任何一個都更合適。是因為他仆人的身份嗎?看來您為您的愛情也沒有付出多少嘛!”奧斯頓尖銳地道。
    緹婭知道他是誤會了,不過她也沒法解釋。不管塞巴斯蒂安看起來多像人類,他畢竟不是真正的人類,她無法確定和他是不是能夠生下孩子,就算能,她也不願讓法多姆海恩家族的血脈混上惡魔的血。
    “這是我的事,我沒有向你說明的義務。”
    奧斯頓冷冷一笑,“好吧,我還有一個問題。我如何能確定在完成這樁交易之後,您不會出於保密的需要將我們清除呢?貴族的這一套,我也很清楚。”
    “你不能確定,你隻能冒這個險,這是你唯一的機會。”緹婭不耐煩起來,“我沒有時間可以浪費了,讓我們幹脆一點,你的回答呢?”
    奧斯沉默了幾秒,終於咬牙道:“好吧,我——同意!”
    塞巴斯蒂安端著熱湯走進主臥室,緹婭半躺半坐在長榻上,看到他手中的碗,露出嫌惡的表情。
    “好了,您做這種表情也沒用,這是醫生的囑咐。”執事好笑地說。
    緹婭悶悶地問了一句:“我知道,我又沒說不喝。”
    她接過碗,一邊小口小口地喝著,一邊努力克製胃裏惡心的感覺。塞巴斯蒂安在她腳旁坐下,輕輕按摩著她浮腫的小腿,幫助那裏的血液循環。
    “其實您完全不必如此辛苦的。”塞巴斯蒂安垂著眼簾說。
    緹婭的身體狀況完全不適合懷孕,針對這一點,醫生曾經提出代孕的方法,但被她拒絕了。
    “人們可以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父親是誰,隻要前提是確定我是他的母親,我希望這一點是百分之一百的確定,這樣在我死後才不會有人用這件事攻擊他。這大概是我唯一能為這個孩子做的了。”緹婭多少有些苦澀地說。
    她很清楚就算她能僥幸生下孩子,大概也沒辦法長久陪伴著他,一個孩子,沒有父母親,甚至連一個親人都沒有,隻有仆人陪伴他成長,是一件多麼令人心酸的事,而如此有人再拿他的出生大做文章,對他將會是多麼大的傷害。
    塞巴斯蒂安看著她喝了一半的湯,便從她手中拿走碗,一下子吃太多的話又會吐了。他理了理蓋在她身上的毯子。
    “您先睡一會兒,剩下的等您醒了再吃。”
    “好的。”
    緹婭小小地打了個哈欠,懷孕以來她很容易就會疲倦。她閉上眼,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塞巴斯蒂安靜靜地站在榻旁,等待著,確定隻要她醒來第一眼便能看到他。
    是的,隻要她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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