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十章 我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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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我的天使
楚凡傷得不算輕,後背上縫了十四針,腳踝腫得像豬蹄,小腹還留下被電擊導致的淤腫。醫生勒令,要他留院觀察幾天,費翔已經批準他有半個月的假期,目前該名傷患正趴在病床笑得像個傻子。
妥善處理好他以後,眾人都紛紛各忙各的散去,病房裏隻剩下蘇子成和他兩個人。氣氛有點古怪,心中仿佛有千言萬語,卻硬是說不出一個字來。偶爾視線交會,又尷尬地飛快移開,但一會兒後又忍不住偷偷看對方幾眼。
“咳!”楚凡假咳一聲,趴在枕頭上笑著問:“這是怎麼了,你有話就說吧,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嗯……”蘇子成也跟著笑了,許久才擠出幾個字來:“謝謝你。”
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笑容,那雙丹鳳眼像是四月裏的桃花,帶著點羞澀,猶如花仙半掩著麵,婉轉又風情無限。楚凡傻傻地看著,連眼睛也沒眨,像被一陣春風吹過,渾身輕飄飄之餘傷口也不疼了。
“你以後別做這種傻事了。”蘇子成換上認真的表情。
“傻事?我沒有做呀。”猛然回過神來的楚凡跟不上他的思路。
蘇子成瞪了他一眼,說:“被綁架逃跑是對的,可是沒看清楚形式就跑,差一點就沒命了,受了傷也不馬上到醫院去,還趕來法院做什麼?醫生說你失血過多,再晚一點送到醫院就休克了,你知道自己有多讓人擔心嗎?”
也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也許是因為今天發生太多事,楚凡的腦袋不靈光了。
他傻傻地道:“這是你第一次跟我說這麼多話。”
蘇子成感到好氣又好笑,最後隻能無奈地看著他。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被綁架時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非回來見你不可,哪怕是用手爬也得爬回來。”楚凡回憶起當時的心情。
“傻瓜……”蘇子成不忍心再跟他生氣。
“我不能丟你一個人在法庭上,你一定會害怕的,明明是我把你推出來承受審判的,可我自己卻不在你身邊,我覺得這樣太不負責任了。”楚凡說。
“我是男人,哪需要你負什麼責任。”蘇子成小聲的嘀咕。
“看吧,你眼睛都紅了,哪兒像男人了?”楚凡嬉逗地看著他。
蘇子成垂下頭去,有點狼狽的避開他的眼神,楚凡趴在床上,又樂嗬嗬的傻笑了。他此時還沒察覺,剛才他們之間的對話,就像是一對調情的情侶,既曖昧又充滿絲絲甜蜜。
清晨,陽光穿透枝椏,零零落落地照在草地上。
雖然這裏是醫院,但對蘇子成來說像是天堂,周圍都安靜而祥和的氣氛,不像在監獄裏那麼沉重。他舉起手遮住眼睛,從指縫中眯起眼感受陽光,楚凡在他身後推著輪椅,有點好笑的看著他孩子氣的動作。
“你背上的傷口不疼了嗎?”並不是太讚成他下床的蘇子成問。
“不疼了,就是有點癢。”楚凡說。
“去那邊,我給你撓撓。”蘇子成指著草坪外的長凳說。
楚凡確實癢得有點難受,於是一瘸一拐地把他推過去,他在刷著白色油漆的長凳子坐下來後,將背轉向蘇子成。
“小時候聽我爸說過,傷口會發癢,那是因為在愈合,很快就會好了。”蘇子成輕輕地邊撓邊說。
“哎,你大力點,怎麼越來越癢了。”楚凡不安分地動著。
蘇子成笑了下,用指腹在他傷口上揉著:“不能太用力,傷口應該在結珈了,要是用力會被指甲刮破的。”
“真是……”楚凡舒服地眯起眼,打趣地道:“想不到你一個大男人,有時還是蠻溫柔的。”
這時,原本幫他撓著背的手突然停下來了,他回過頭去,隻見蘇子成一臉黯然的表情,坐在輪椅上深深地看著自己。
“你再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到時我也要走了。”蘇子成說。
“走?你能去哪?”楚凡問。
蘇子成低下頭,看著輪椅說:“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昨天社會福利員來找過我,他們說可以帶我去專門照顧殘疾人的福利院,到了那裏,我可以學一些手工藝術,然後就可以在專門為殘疾人開辦的協會裏工作。”
一想到他無親無故,又要獨自去那種地方,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楚凡隻感覺到心裏泛起刺刺的酸痛感。
見他不說話,蘇子成反倒抬起頭安慰他:“別擔心,我的手雖然不怎麼巧,也不一定學得好那些課程,但多努力些,總會能學會的。”
“一定要去嗎?”楚凡難過地問。
“嗯,我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了。”蘇子成抬起頭,對他扯出一個牽強的笑容:“我覺得這輩子最幸運的事,就是遇到你,也因為這樣,我決不能再拖累你了,所以我會用最快的速度學會適應新的生活,並珍惜你為我爭取的一切。”
這個人,能充滿哀傷的笑著,無怨無悔的笑著。明明命運那麼不公平,他卻始終沒有一句怨言,一如既往的逆來順受,還懂得貼心的為別人著想。
他感到無比自責,仿佛照顧蘇子成應該是他的責任才對,可是現在自己卻要拋棄他。讓他帶著殘疾的身體,去到陌生的地方生活,福利院其實就是另外一個牢籠,是被世人用同情眼光看待的地方,一旦進去,就被貼上弱勢群體的標簽。
可楚凡知道,這一天始終都會來臨,他有自己的人生,不可能一直和蘇子成糾纏不清。看著他彎得像月牙的眼睛,楚凡想,如果他是一隻小狗或者小貓那該多好,這樣就可以毫無顧忌的將他帶回家。
出院的時間定在下午,楚凡在病房裏邊收拾東西,邊和蘇子成作最後的道別。兩人都有點依依不舍的感覺,楚凡心中有愧,於是不停地講著笑話,希望能讓氣氛輕鬆一點,蘇子成也很配合的笑著,即使雙方都明白那笑意並不是來自心底。
過了晌午,社會福利員來了,是一個身材單薄的中年女人,冷漠的臉上看不出絲毫愛心,從表麵完全沒辦法想象出她的職業。和她一起來到醫院的,還有好幾個記者,蘇子成坐在輪椅上,有點手足無措地看著他們。
“大家好,蘇先生已經決定來我們友愛基金會創辦的福利院生活,我們保證會妥善的照顧他,給他安穩的生活,在福利院裏,我們會讓他體會到家一樣的感覺,蘇先生,麻煩你告訴在場的記者朋友,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友愛基金會呢?”
“我……”鎂光燈不停的閃著,蘇子成沒辦法順利說話。
可是記者們卻耐不住了,紛紛向他提問:“蘇先生,因為之前法院的誤判,導致你坐了一年多的冤獄,請問在這段日子裏有什麼感想?”
“蘇先生,你的遭遇很值得同情,有興趣為我們電視台做個專訪節目嗎?酬金方麵可以好好商量的。”一個年輕的記者問。
“蘇先生……”另外一個記者搶不到好位置,索性去動蘇子成的輪椅。
“夠了!”原本在旁看著的楚凡大喝一聲,上前撥開那些如豺狼般的記者,怒罵:“你們沒長眼睛嗎?沒看到他已經被嚇到了嗎?怎麼還咄咄逼著別人不放?”
楚凡平時不是那麼容易激動的人,可不知道為何,當看到蘇子成慌亂又無助的樣子,他就是按捺不住想發火。
“你是誰?請不要在這裏搗亂,蘇先生現在是我們友愛基金會的人,他有義務也必須為我們基金會作宣傳。”中年婦女冷冷地說。
“狗屁基金會!”楚凡的修養全不知道拋到哪裏去了,無視蘇子成扯著他的衣擺,直逼著那女人問:“他和你們簽協議了嗎?憑什麼說是你們的?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不是用來宣傳的商品,你們想要宣傳該請明星去!”
“這位先生,協議等下到了福利院後就會簽,請你讓開讓記者們繼續采訪好嗎?”福利員瞪著他說。
“別說了…以後我要在那裏生活,和他們鬧僵不好……”蘇子成在身後小聲地勸著。
楚凡一想到他要去有這種福利員在的地方生活,立刻沉著臉對所有人說:“抱歉,他不會去你們那個什麼狗屁基金會的福利院,他隻會去我家,現在你們聽清楚了嗎?聽清楚就麻煩你們快點滾。”
所有人愣住了,包括蘇子成自己,都驚訝的看著他。
楚凡倒是急了,轉過身抓住他的手說:“你倒是說句話呀,你到底願不願意跟我回家,隻要你點頭,我馬上把他們全都趕出。”
“我……”蘇子成看著他急切的表情,用顫抖的聲音說:“我願意……”
“聽到沒!聽到沒!”楚凡像護著幼崽的母雞,叉著腰將蘇子成擋在身後,大聲地說:“你們都聽清楚了吧,這裏是私人病房,如果十秒鍾之內你們還不消失,我就馬上打電話報警!”
見他作勢要撥打電話,所有記者都隻能不甘地退出去,那中年的女福利員,臨走前還狠狠地用眼刀剮了一下他們。
七層高的樓梯,即使是兩個大男人徒步爬上去也會有點累,何況他們還要連人帶輪椅一起抬上去。才走到五樓,楚凡和費翔都已經是氣喘籲籲,蘇子成一臉尷尬地又道謝又道歉,費了不少工夫,總算是能進到家門。
“那個…之前我自己一個人住,所以沒怎麼打理家裏,很多家具也沒空去買。”楚凡抹了把汗,不好意思地笑著說。
蘇子成看著這間家徒四壁的屋子,不在意地搖搖頭:“沒關係的。”
楚凡還想說幾句,卻被費翔打斷了:“小凡,你有東西忘在我車裏,跟我下去拿一下。”
怔住片刻,猜到費翔是有話要跟他說,楚凡安頓好蘇子成後,才跟在他身後一起下了樓。直走到樓下的車身旁,費翔才停住了腳,轉過身時,臉色有點難看。因為他原本訂好一間有情調的餐廳,當作是為楚凡慶祝,可整個計劃因為蘇子成而擱置。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把一個殘疾人接回自己家裏,你照顧得了他嗎?”費翔問。
“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去福利院,所以先暫時住在我這,等以後他慢慢適應現在的生活再考慮吧。”楚凡說。
“我知道他很令人同情,可是你想過沒有,這樣會造成他對你有依賴性,還是早點安排他離開吧,他也需要早日學會自立才行。”費翔蹙起眉頭。
“師父,我知道了。”楚凡知道他說得有道理,可是卻沒心情繼續談下去。
費翔輕歎口氣,拉開車門說:“你自己好好想吧,我先回去了。”
當天,楚凡就去買了一套家具,即使他明知道蘇子成隻是暫時住在這,也想給他一個舒適點的環境。他選了一張靠背可以放下來的米色沙發床,還有可以調節高低的飯桌,連茶幾和電視櫃也都一起買好。整個房子看起來終於有點像人住的模樣,但他這半年多上班存的儲蓄也花得差不多,銀行戶口裏隻剩下四位數字。
“你喜歡什麼顏色的窗簾?我明天去買回來。”楚凡坐在新買的沙發上問。
看到他剛出院,就為自己忙碌一整天,蘇子成帶著感激搖頭。
“別跟我客氣了,這房子朝著西,一到下午時太陽曬著呢,平時我上班倒無所謂,但現在你整天都要呆在家裏,窗簾是必須要買的。”楚凡說。
“那藍色吧。”蘇子成回答他。
接下來這兩天,他發現蘇子成是個讓人很省心的人,總是靜靜的看書,困了就眯著眼小睡一會。生活上雖然仍有許多不方便,但他總是盡力嚐試去做,基本也能自己照顧自己,讓楚凡感到欣慰之餘又有點心酸。
小孟一放學就往這跑,第二天還送台電視機過來,說是靠暑假打工賺的錢買的,雖然是舊貨卻也有八成新。然後失蹤多時的麗姐也來了,皺著眉毛對楚凡家挑剔一陣,然後打個電話,讓人把需要用的電器全補齊。
現在楚凡的屋子終於升級成為真正的家,一開門,就看到米白色的沙發,明亮的玻璃茶幾,沙發對麵的黑色櫃子,上麵放著四十二寸的台式電視。下午的時候,斜陽光照在窗簾上,整間客廳被淡淡的淺藍色籠罩著,增添幾分溫馨的氣息。
“怎麼又送東西來?”楚凡開了門,看到提著大包小袋站在門口的小孟。
小孟有點狼狽地擠進門,抱怨著:“都是那老巫婆的指示,她說今晚要在這吃火鍋,當是祝賀成哥找到新家。”
楚凡打開袋子一看,果然全都是做火鍋的食材,他無奈地笑了下,全提到了廚房裏。這時蘇子成轉動著輪椅跟進去,幫他一起整理剛買回來的東西,小孟姿勢不太好的趴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著廚房裏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沒一會就瞌睡了。
在天快要黑時,麗姐也來了,還順便帶來了好幾瓶啤酒。這時飯桌上已經擺好了電磁爐,上麵放著裝滿湯底的鴛鴦鍋,剩下的空位都放滿一碟碟蔬菜和鮮肉。當看到小孟還趴在沙發流口水,她把鞋尖當成了武器往他屁股上一戳,小孟打了個激靈,整個人從沙發滾到地上,逗得一屋子人都樂了。
“我要敬英勇善良的楚大律師一杯,謝謝他拯救了小成,又收留了小成。”麗姐舉起杯子說。
小孟不甘落後地喊:“等等!我也要敬楚大律師,感謝他為人民服務,還收留沒人要的成哥!”
蘇子成夾著筷子就往他頭上敲:“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小孟哭喪著臉咕嘟:“成哥,小的錯了,你不是沒人要,是凶得沒人敢要。”
蘇子成沒好氣地瞪著他,楚凡和麗姐早笑得東倒西歪,飯桌上的火鍋水開了,滾滾飄起一陣陣白煙,整間房子都飄蕩著香氣。
“不準再笑了!”小孟氣呼呼地說著。
當他們四個人打打鬧鬧,吃得正開心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小孟蹦達蹦達地跑去開門,然後見到一個讓他們都感到意外的人。雷彥提著水果藍,臉色憔悴的站在門口,他往日的嚴肅不見了蹤影,倒有點像是頹廢又潦倒的生意人。
“你來幹什麼!”小孟指著他鼻子問。
“我來這是為了請求蘇先生原諒的。”雷彥誠懇地說。
當蘇子成一看到是他時,立刻瞪大眼睛,筷子也從手中掉下來。他沒辦法忘記,在過去的一年多裏常受到雷彥的“照顧”,那幾乎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過往,讓他直到現在還常常會在半夜驚醒。
“對不起,我之前為了複仇,對你做了很多過分的事,我現在隻想要補償你,不管是什麼要求,隻要我能做到的都一定會去做。”雷彥放下水果藍後,看著蘇子成說。
小孟還記著上次的仇,冷著臉說:“你的道歉也太沒誠意了,至少要下跪才對吧?”
他剛說完,雷彥就當著那麼多人麵雙膝落地,低下頭說:“對不起,請你原諒我。”
所有人都傻眼了,小孟也就是氣不過地隨口一說,沒想到他真的會這樣做。沒得到蘇子成的回應,雷彥一直跪著,他的腰挺得直直的,臉上沒有一絲不情願的表情。
“我不想見到你,請出去……”蘇子成捂著胸口,呼吸困難地說:“你走吧。”
麗姐關心地拍著他的背,蘇子成握住拳頭,連關節都泛白,仿佛在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楚凡立刻站起來,連推帶拉的將雷彥趕門外,再連同他拿來的水果藍一同丟出去,蘇子成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了點。
“抱歉,我有點累,想先去睡了。”蘇子成臉色不佳地說。
“好,去床上睡吧。”楚凡說。
然後將他推進房間,把人從輪椅移到床上,幫他打開空調拉才重新回到客廳裏。這時氣氛變得冷淡,平時鼓噪的小孟也不說話了,楚凡向他們賠罪後,麗姐和小孟也都先行離開。
他收拾好客廳裏剩下的一桌菜,又把鍋碗瓢盆全都洗幹淨,才走回房間拿換洗的衣服準備洗澡去,然後,他看見蘇子成睜開了眼。
“吵醒你了嗎?”楚凡坐在床邊說。
“不關你的事,是我睡眠不好,隻要稍微有點聲響都會驚醒。”蘇子成頓了頓,又說:“抱歉,剛才讓你們掃興了。”
“你不是很想回鄉下看看嗎?好好休息,過兩天等你精神好點我們就回去。”楚凡轉移話題說。
蘇子成乖巧地點點頭,閉上了眼睛,楚凡有點心疼地看著他,輕輕為他掖好被子。他不是笨蛋,雖然蘇子成並沒說出來,可還是感覺自己剛才進房時嚇到他了。也許在監獄裏的每個夜晚,他都是繃緊著神經熬著,不知道何時會有人突然間出現,然後又做些傷害他的事。
楚凡果然說到做到,連車票都定好了,隻要等到明天一早就可以起程。他剛洗完澡從浴室裏出來,然後問蘇子成要不要去洗洗,原本正在看電視的蘇子成轉過頭去,沒想到就再也移不開眼睛。
淩亂的濕發貼在額頭上,脖子上還掛著一條毛巾,少了鏡片的遮擋眼眸明亮多了,高挑的身材被白色背心緊緊裹著,平時斯文清秀的人此時看上去竟有些許狂野。
“我…一會自己用毛巾擦擦就行。”蘇子成不自然地說。
“隻用毛巾擦身子怎麼行?”楚凡說完猛然想起他的身體狀況,於是帶著點內疚賠罪:“你看我這人,一時糊塗了,不如我來幫你洗澡吧。”
蘇子成整張臉漲紅,連忙說:“不用了,我自己擦擦就可以了……”
楚凡不顧他的反對,硬是把人推到浴室門口,然後跑進去在浴缸裏放水。沒一會,整間浴室都彌漫著白煙,然後他又吃力地將蘇子成架起來,一點一點的往浴室裏挪去,讓他坐在浴缸邊上。
“呃…你自己脫吧。”楚凡尷尬地說。
“不用了……”蘇子成還想反對,但在他堅決的態度下隻能認命。
他穿的是楚凡給的襯衫,於是慢慢地解開紐扣,像是做賊心虛似的,眼神東飄西蕩的找不到地方落下。浴缸裏的水漸漸滿了一大半,蘇子成的腰沒辦法彎下,褲子隻能褪到膝蓋,然後有點委屈地看著楚凡。
從前,楚凡覺得紋身是很低俗又暴力的事,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寧願承受被針紮的痛苦,非要在身上留下些圖案。可現在,他覺得紋身是一門藝術,因為蘇子成從肩頭纏繞到手臂上的荊棘,看起來就像從他身體裏長出來似的,構成一幅暈開在肌膚上的水墨畫。
其實楚凡是真心想幫他洗澡,一點別的心思都沒有,當看到蘇子成胸口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時,心又痛了一下,所以剛才的尷尬感也消失掉。他蹲在浴缸旁邊,不僅動手將蘇子成的褲子脫掉,甚至連內褲也一並褪下來。
楚凡試了下水溫,然後小心翼翼地將他扶進浴缸裏,一被溫暖熱水包圍,蘇子成不自覺地舒了口氣。他將沐浴露遞給蘇子成,看著他有點笨拙地塗抹著,背後和雙腿卻無法抹到,楚凡拿過放在浴缸旁的沐浴露,倒在自己的手上。
“別,會癢的。”當楚凡沾著沐浴露的手碰到他頸後時,蘇子成縮了一下。
仿佛存心逗他,楚凡的手一路沿著肩胛直抹到腰上,壞笑著說:“那也得忍著,不然渾身髒兮兮的怎麼帶你出去見人。”
蘇子成僵了下,胸口湧上一種漲痛漲痛的感覺來。楚凡雖然帶他回到家裏,對他也算體貼備至,可始終是帶著點疏遠和客氣的感覺。可他剛才的一句話,也不知道是有心還是無意,但在蘇子成聽來,有點護短和關懷的意思,仿佛就認定了自己是他的人。
第一次幫人洗澡並不輕鬆,楚凡本身就有幾百度的近視,加上浴室裏煙霧繚繞,讓眼前的一切有種不真實的感覺。蘇子成動了情,眼波比水還溫柔纏綿,臉上漸漸發熱,晶瑩剔透的水珠掛在他濃密的睫毛上,一眨便從眼角落下來,然後蕩起一圈漣漪。
他輕輕咬住唇的模樣,有點欲語還羞的感覺,當楚凡回過神來時,自己的嘴已經貼了上去。
“對、對不起,我……”楚凡震驚又慌亂地道歉。
蘇子成眼神黯然,用手指覆上他的唇,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不要道歉,你已經對我夠好的了,是你將我從絕望之中解救出來,給了我新的生命和希望,你對我的恩情,用盡這輩子的時間都償還不清。”
楚凡聽完不好意思的笑笑:“你誇得我天上有地上無的,我仿佛都好得不像是個人類了。”
蘇子成凝視著他,認真地一字一句地回答:“對,你是我的天使……”
在充滿水氣的浴室裏,被那雙真摯的眼眸凝視著,不知道是否是煙霧作祟,讓楚凡有種如夢似幻的感覺。他像著了魔般,托住了蘇子成的後腦,在這種被需要的滿足感中,傾身上去以吻封緘。
這次,緊貼在一起的唇瓣許久都沒再分開過……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