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七章 善意謊言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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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善意謊言
    當楚凡往回跑了兩個站的路程,終於又回到監獄時,卻被接待處的工作人員告知探監時間隻剩下十分鍾,讓他明天再來。
    “小姐,十分鍾也好,麻煩你讓我進去,無論如何我必須和我的當事人見一麵。”楚凡雙手撐著接待台,喘著氣請求。
    接待處的姑娘疑惑地看看他,隨後丟出一張表格,就忙自己的事去了。這張表格他閉著眼都會填,於是用最快的速度在上麵刷刷寫完,遞還給工作人員後迫不急待地進入走廊。
    不知道為何,當看到蘇子成倚在床上,看起來並沒有太大變化時,他的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下來。見到他又折回來,蘇子成也有點困惑,但隻是一瞬間,又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模樣。
    時間緊迫,楚凡上前抓住他的手,說:“你記住,不管發生了什麼事都要堅強一點,麗姐和小孟還在等著你出去呢。”
    蘇子成立即抽回自己的手,對他一臉擔憂的表情感到不解:“怎麼了?”
    因為奔跑的關係,楚凡的呼吸還是急促的,臉頰有一點泛紅,胸膛劇烈的起伏著,連鼻尖都冒出了一顆顆細小的汗珠。他的體溫有點高,他的手掌很熱,讓蘇子成有種被燙到的熾熱感,即使已經掙脫後內心仍有在悸動。
    “記住我的話就好了,無論如何,你都不是自己一個人,知道嗎?”楚凡盡力控製好表情,不讓心裏的憐憫浮現出來。
    在他炯炯有神的目光下,蘇子成雖然不明所以,卻不自覺地點了下頭。這時獄警來了,看著楚凡欲言又止,一步三回頭的離開,滿肚子都是疑問。
    這天夜裏,楚凡躺在床上卻難以入睡,腦海裏想的都是母親傳來的消息。
    在他的記憶中,讀中學的時候,春節後不久跟隨母親回村探親,當時曾經見過蘇子成的父親。腦海裏僅剩的畫麵,是一個看起來老實憨厚的男人,穿著洗得發白的工作褲,捏著紅包的手指被煙熏得發黃。
    別的親戚都誇讚他聰明伶俐,明明從不曾見過麵,卻硬要擺出一副親熱的嘴臉來。隻有那個男人,微微地朝他笑了下,什麼也沒說,給的紅包卻是最豐厚的。而這個老實寡言的人,卻因為忍受不了鄉下的流言蜚語,最後被逼得上吊自盡。
    連一向硬朗的母親都在電話裏哽咽,楚凡聽到這消息時也忍不住心酸,他不敢想象蘇子成知道後會發生什麼事,越想越不安,於是整夜都無法合眼。
    翌日,楚凡打電話回事物所請假,然後搭最早的那一班去到監獄。
    正是早餐時間,所有囚犯都集中在食堂裏,整個監獄顯得比平時更安靜,連替他帶路的獄警也都懶洋洋的。走廊大概有好幾百米,楚凡不知道該祈禱快點走完還是慢點,總之他的心裏莫名奇妙的有點忐忑。
    牢門拉開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蘇子成,因為他正垂著頭,所以無法看清表情。也許是心理作用,他感覺到蘇子成和平時有點不同,仿佛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悲哀的氣息,連帶著整個牢房都變得陰暗無比。
    “你還好嗎?”楚凡輕聲的問。
    這時,蘇子成抬起頭來,說:“很好,謝謝。”
    才怪,楚凡看到他眼裏布滿了血絲,雖然仍麵無表情,但連說話時語氣都是僵硬的。
    “你知道了?”楚凡見他點點頭,又說:“伯父的事我感到很遺憾,但節哀順變吧,我媽已經去幫忙打理後事了,你不用太擔心。”
    “好,請替我謝謝伯母。”蘇子成說。
    不知道為何,蘇子成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悲痛欲絕,可也因為這樣,楚凡心裏更是不安。他想起了小孟的話,這個人越是激動時反而看起來越冷靜,口吻更是客氣得無可挑剔,像戴了個麵具般沒一絲的表情在臉上。
    “我有話想對你說。”蘇子成看著他,口氣依舊很平淡地說:“這段時間多謝你的努力,但我想拜托你一件事,能幫我向法院提出撤訴的要求嗎?”
    “你要撤訴?”楚凡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聲音不自覺高了幾度。
    “是的,麻煩你了。”蘇子成再次肯定。
    楚凡隻覺得腦袋嗡一聲炸開,霎時,腦海裏一片空白,他有點混亂地說:“為什麼?是為了你父親的事嗎?其實完全沒必要撤訴的,你再好好的想想,我知道你現在很悲傷,可為什麼要撤訴呢?”
    蘇子成說:“謝謝你,但我已經決定了。”
    “不行!”楚凡想也沒想就吼了出來。
    “撤訴的事就拜托你處理了,我有點累,先休息了。”他說完就躺下,將被子拉上蓋過了頭。
    接下來,無論楚凡如何苦口婆心的說了一大堆話,可就像沙伯利亞的風聲,完全吹不進蘇子成的耳裏,他就連姿勢也毫無變動過。楚凡把所有利害關係都分析了,反正他腦海裏想到一切的言語,安慰的,擔憂的,通通都說了個遍也換不來蘇子成的回應。
    從監獄出來時楚凡抬手看看表,才知道原來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了,他歎口氣,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一步。若真的撤訴,他這兩個月的努力白費是小事,可蘇子成明明就能洗脫罪名的,卻願意一輩子被囚禁在這種地方,這點他無論如何也理解不了。
    “小凡,你怎麼心事重重的樣子?”楊洋在餐廳裏問。
    此時正是午休時間,廉價的速食店裏坐滿了人,整個事物所,隻有楊洋和楚凡會到這裏用餐。他們一個是普通文員,一個剛畢業的新人,經濟狀況都不允許他們像其他同事那樣奢侈的去高級的餐廳消費。
    楚凡摘下眼鏡,揉揉眉心問:“我看起來狀態有那麼不好嗎?”
    楊洋點點頭,然後眼睛一亮,興致勃勃地對他說:“再過幾天是中秋節了,不如我們一起去玩吧。”
    中秋啊,楚凡想了想,說:“也好,叫上其他的同事吧,人多熱鬧點。”
    “不行。”楊洋有點幽怨地看著他:“我隻想和小凡兩個人在一起……”
    讀出她眼中的曖昧,楚凡嚇了一跳,扒了滿嘴的飯都忘記嚼。
    “我的意思是……”楊洋的臉突然紅了,小聲說:“我們去約會吧,據說愛情能讓人充滿力量和希望,既然小凡最近的心情不好,不如就試著和我談一談戀愛。”
    楚凡沒想到這個女孩會對自己有意思,他認真的說:“楊洋,真的很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呃?”楊洋顯然不相信的樣子。
    “是真的,我們是高中同學,她目前在加拿大留學,而且就快回來了。”楚凡解釋著。
    楊洋受到打擊,垂下頭喃喃自語地道:“沒想到小凡已經…是我誤會了,真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沒做完,先回公司了……”
    說完她匆匆地跑了,楚凡連安慰的話也來不及說,但為了不讓她再繼續抱有幻想,所以選擇沒追出去。坐在人聲沸鼎的速食店裏,眼前的一切像走馬燈似的,不斷的有人進來,也不斷地有人離開,即使有幸同桌吃飯,出了這家店後不過又是陌路人。
    其實對於剛才的事,楚凡並沒有多上心,隻當是一個意外的插曲。他承認楊洋是個好女孩,但在他的心裏,始終隻容得下藍雨菲一個人,不管是過去、現在、或者未來。
    可他卻對楊洋剛才說的那句話上了心,愛情,真的能讓人充滿力量和希望嗎?
    父親已經去世好幾天了,蘇子成的生活依舊是吃飯,睡覺,發呆,一切並沒有太大的改變。日升月落與他無關,因為他看不見,時光荏苒也與他無關,他像一顆埋藏在地底的石頭,即使再過千年萬年也會有任何變動。
    沒有太多的悲傷,或許是他已經麻木,剩下的隻有無盡的迷茫。他隻是一個廢人,不管有罪或無罪,他的世界也隻有一張床上那麼大。如果沒有了至親的人,他即使得到自由,也是無處可去,所以無論身在哪裏,對他來說都是沒什麼區別。
    蘇子成不願意承認自己在贖罪,因為這個現實添加在他身上的罪名已經夠多了,殺人犯也好,強奸犯也罷,他已經學會在命運的安排下沉默。也惟有沉默,因為他找不到反抗的理由,連呼吸也僅僅是為了活著。
    這些年,愛過的恨過的人和事,都離他很遠,遠得仿佛就像是前生的記憶。而現在,他隻是一個在牢獄裏默默懺悔的囚犯。
    “今天過得好嗎?”楚凡一見麵就笑著問。
    蘇子成點點頭,並沒有說話,麵對著這個熱心的人,他其實總是有點愧疚感。
    “我有禮物要給你。”楚凡神秘地說,從公事包裏拿出正方形的盒子遞過去。
    “謝謝,請問撤訴的事辦好了嗎?”蘇子成隻看一眼並沒有接。
    可楚凡卻轉移話題,將東西硬塞到他的手裏,故意低聲說:“快打開看看吧,你一定會喜歡的,我是偷偷帶進來的,千萬別讓獄警發現了。”
    他又催促了聲,蘇子成才慢慢拆開紙盒,取出了一個魔方。頓時,讓他有種眼花繚亂的錯覺,魔方每一麵都是不同的顏色,反而更襯托得出他的世界太過於單調,紅色、藍色、黃色、白色、紫色、綠色……
    “這隻是一個小小的禮物,讓你在無聊的時候可以打發時間。”楚凡說。
    蘇子成感覺喉嚨有點幹,顫著聲問:“為什麼要這樣做?”
    “因為我喜歡你,想看到你開心,這理由夠充分嗎?”楚凡眼睛帶著笑意,卻認真無比地說:“所以,我不會讓你撤訴的,更不會讓你放棄自己。”
    “其實…你沒必要這樣做,我已經決定了。”蘇子成冷靜的表情破裂了,有點慌亂的將魔方塞回他手上去。
    楚凡接過後卻放在一旁,不急不徐地說:“我知道你現在難以相信,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所以,先不要急著拒絕我,本來我不打算那麼快告訴你的,可實在不忍心繼續看你這樣頹廢下去,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和案子一點關係也沒有,即使你最後仍決定撤訴,我還是和現在一樣的喜歡你。”
    蘇子成覺得心都亂了,楚凡走後,他看著床邊的魔方,久久都不曾眨眼。
    楚凡知道自己很卑鄙,可他想不出其他辦法來,案件離開審還有一個多月,即使是他單方麵堅持不肯撤訴,但蘇子成隻要在法庭上說錯一句話,一切就不可挽回了。向一個年紀比自己還大的男人告白,楚凡倒沒覺得反感,相反的,心裏除了別扭還有點罪惡感。
    但一切都是為了他好,隻要等到蘇子成被判無罪後,就把真相告訴他,到時他一定會理解的。楚凡在心裏對自己說。
    從雕花大門進到玄關,便看到好幾米長的意大利水晶吊燈,由一條條鋼絲掉著水晶圓球,從三樓的天花直垂到一樓,白瓷立體浮雕的樓梯扶手一直圍繞著水晶燈輾轉伸延,整間房子因為吊燈把棟房子的樓層連接,仿佛穿越了時空,來到了歐洲古典又高雅的貴族宅邸裏。
    “喜歡喝果汁嗎?”費翔招呼他坐下後問。
    坐在十六世紀仿古的宮殿沙發上,楚凡覺得渾身不自在,他朝費翔點了點頭,不明白為何會約在了他的家裏談事情。
    費翔倒了一杯橙汁給他,然後邊挽起袖子邊說:“別介意,我最近迷上了烹飪,想找個人試試口味,所以就把你叫來了。”
    “我先去忙了,你可以到處參觀,當這裏是自己家就好,不需要覺得拘束。”費翔說完走進了廚房。
    可楚凡並沒有到處走動,他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眼前巨大的液晶電視,試圖讓自己慢慢放鬆下來。一會兒,費翔穿著圍裙把做好的晚餐端出來,是一份冒著熱氣的牛扒,再淋上一層黑椒汁,用精致的碟子盛著,完全可以和高級西餐廳的出品媲美。費翔開了支紅酒,讓這個飯局更有隆重的感覺,然後才笑意盈盈地坐在餐桌上朝他招手。
    “味道怎麼樣?”費翔期待的問。
    “很不錯。”楚凡說的是真話,他做的牛扒可以稱得上是鮮嫩多汁。
    費翔聽完似乎很高興,一邊催促他多吃點,一麵不挺地為他添酒,絕對是一個熱情又好客的主人。
    “師父,我有件事想讓你幫忙。”楚凡放下刀叉,看著他說:“希望你能當蘇子成的代表律師,雖然酬金不算豐厚,但其他事物交給我就好,你會很輕鬆的。”
    楚凡的意思是,讓他來打這場官司,而自己則是當助手。費翔聽完感到很意外,雖說一個案件可以聘請兩個律師,但在法庭上兩個律師不能同時有發言權,也就是意味著所有的功勞將都全歸於自己。
    “畢竟這次是重大案件,會引起廣泛的關注,以我的資曆,在終審法院裏根本無法壓得住場麵,隻有請你幫忙,這樣才絕對不會出什麼意外。”楚凡繼續遊說著。
    費翔知道他說的不無道理,法庭就像是戰場,有時候即使證據確鑿也未必就有優勢,很多時候,法官會和陪審員都會被檢控官和律師牽著走。如果魄力不夠,或者被對方的律師逼問得啞口無言,到時局麵會一發不可收拾,就算多有力的證據也經不起一再被質疑。
    想了很久,費翔才抬起頭來,說:“我可以幫你。”
    楚凡眼睛一亮,卻聽到他繼續說下去:“不過,這場官司還是你來打,我給你當副手,在法庭上我會坐在你旁邊,如果發生什麼特別事件,我都會教你怎麼應對,這樣你就可以放心了。”
    費翔是資深大律師,竟會給他一個無名小卒當助手,這簡直是破天荒的事,楚凡聽完就傻了。
    “這怎麼可以!哪有師父給徒弟當助手的?”楚凡反對著。
    “就這樣吧,除非你不想讓我幫忙,這案件從一開始都是你在跟進,你比我更適合在法庭上為當事人辯護,應該多給自己點信心,你一定可以成功的。”費翔鼓勵他。
    知道費翔的性格,一旦他決定的事旁人沒有改變的餘地,楚凡想想也隻能點頭。這一刻,他從心底感謝這個男人,不單單隻是因為知遇之恩,還因為費翔總是不斷給他機會去嚐試和學習。
    “師父,還有一件事我想請教你,也許會很唐突,但我也不知道該問誰才好。”楚凡變得有點靦腆,表情不自然地問:“你認為同性之間會產生特別的感情嗎?如果當有感情的時候,兩個人又是以什麼方式相處?”
    “嗯,這是個很有深度的問題。”費翔抿了一口紅酒,翹著嘴角說:“異性和同性之愛,人們生來就有,隻是慢慢在成長歲月中走上了一條路,而放棄和淡漠了另外一條路。”
    他對答如流的反應讓楚凡愣了會,說:“師父,你好象很有研究。”
    費翔笑笑,看著他說:“至於相處方式嘛,這是因人而異的,不過隻要順其自然就好,雖說是同性,但也可以像兄弟,親人,或者朋友那樣相處,隻是多了些情人間的親密感。”
    楚凡就是再苯,也猜到了些東西,他紅著臉問:“師父,那你是不是……”
    同性戀三個字楚凡實在說不出來,總覺得這樣很不敬,可費翔隻是聳聳肩膀,站起來收拾餐桌上的碟子,並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
    從費翔家出來時,天已經黑了。
    楚凡坐在公車上,前排有兩個男人,其中一個人的頭挨在另外一個人的肩膀上,看起來似乎在打瞌睡。從前他會認為是感情很好的朋友或者兄弟,可不知道為什麼,現在他會忍不住猜,這兩人是不是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該死的!楚凡在心裏咒罵一聲。認識了蘇子成,再聽完費翔的一番話,他現在怎麼看誰都像是同性戀呢?
    “給,這是禮物。”楚凡遞了一個萬花筒過去。
    因為上訴已經被法院接納,所以他可以借著公務的名義,最近頻繁的跑到監獄裏來。蘇子成默默地接過去,他的枕頭下全塞滿各種各樣的東西,有魔方,有書本,有音樂盒,如今再加上一個萬花筒,遲早要被獄警或者護士發現。
    蘇子成雖然沒有表明接受他,可臉色漸漸好起來,說話時仍然還是客氣,但卻無法再擺出一副冷冷的表情。見到冰山有融化的跡象,楚凡更加努力了,臨睡前想送什麼禮物就成了他每晚的必修課。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蘇子成枕頭下露出來一小塊黑色的東西,是他之前帶來的筆記本。因為好奇,楚凡不顧他的阻攔,硬是搶了過來。
    筆記本裏全是一頁頁的素描,有風景,也有人物,全都畫得逼真極了,楚凡還能認得出來,上麵有蘇子成的父親的畫像。沒想到隻給了這個男人一支鉛筆和一張紙,他卻能畫出那麼多的東西來。
    “還給我。”見他還準備往後翻,蘇子成有點著急。
    楚凡卻使壞地站起來,走到他無法觸碰的地方,然後,他翻後幾頁,卻發現無一例外都是自己的畫像。有側麵的,也有正麵的,每張素描的表情都很生動,可以看出有時他在笑著,有時則是怒瞪著,甚至連眼角的部分也畫得很仔細。
    “我…你…呃……”楚凡將筆記本遞還給他,吞吐很久才說一句完整的話:“你畫得很不錯。”
    蘇子成一把拿過筆記本,塞到枕頭底下後,就撇過臉不再看他。即使在微弱的光線下,楚凡也能肯定自己沒有看錯,蘇子成耳後的肌膚上,浮起一層淡淡地紅暈。
    他心跳漏了幾拍,有點想落荒而逃的感覺,可卻不願意放棄這次機會,也許,現在是打開蘇子成心扉的最好時機。暗暗深呼吸了下,楚凡又坐回他身邊,盡力表現出隨意的模樣。
    “我覺得畫裏風景很漂亮,可以告訴我在什麼地方嗎?”楚凡問。
    原本以為蘇子成會拒絕,沒想到他轉過頭來問:“你說的是哪一張?”
    “都很漂亮,全告訴我可以嗎?”楚凡說。
    蘇子成點了點頭,又將筆記拿出來,一張一張的說給他聽。這是在城南的含煙橋,這是在機場附近的天台,這是長滿蘆葦的池塘邊。在楚凡的印象中,這個人第一次跟他說那麼多話,那雙丹鳳眼也隨著靈動起來,仿佛希望把自己見過最美好的東西與他分享。
    “等你自由以後,可以當我的導遊嗎?帶我去畫裏的地方看看。”楚凡笑著問。
    合上筆記本,蘇子成垂下頭去,看著自己絲毫不能動的腿,並沒有回答他的話。
    “不要擔心,到時我可以用輪椅推你去,無論去多遠的地方都沒問題,你一定也想再看看這些風景對吧?”楚凡拍拍他的肩膀。
    這天楚凡離開後,蘇子成閉上了眼,聽到心裏仿佛有石牆崩塌的聲音,所有磚塊一點一點的塌陷。把萬花筒對準眼眶,小心翼翼地,他看到了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一個他連想都不敢想繽紛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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