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木質桌椅不算高，但也到了白衣和千紫等人腰腹之處，千紫束手而立，自然手腕被桌麵遮在了下方，雲樞禾這麼一指也不過是指著千紫的小臂。
    隻是先前看著紅線驀然纏上了手腕，千紫便直覺，有些事，一旦起始，便隻能走到最後，無論結局是悲是喜。
    直到此刻，心上的痛，終究痛得他、再無法強顏歡笑，千紫隻能暗自捏緊了拳頭，驀然驚覺自己的失態，便又放開，麵上垂眸掩飾，“王爺……此話怎講？”
    千紫言語之間淡淡的虛弱、淡淡的逃避，卻是硬著頭皮問出口，教身旁的白衣不自覺停了研墨的手，然後，自然而然地垂下左手在身側，右手把玩著桌上零嘴的時候，左手卻悄悄地握住了千紫的手。
    一如那麼多個日夜，千紫每每疼得保持不了一臉平靜，白衣都是這樣，或擁著千紫入睡，或握著千紫的手，隻盼能給予千紫所有。
    雲樞禾原本是起了心思要逗千紫的，無論他那一番言語有幾分真幾分假，他很想破開千紫或妖媚或溫柔的麵具，看看千紫原本的性子，卻是真的。
    正在此時，崎青手執一管九節簫上了台，也沒有什麼報幕之類的，客人之中有不少都是等著玉伶出場的，王爺和千紫之間的曖昧他們看看也就算了，畢竟誰都明白，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的好，因此，當崎青開始吹奏《滿庭芳》的時候，可說是滿坐寂然——隻除了雲樞禾和千紫這一處。
    雲樞禾沒有立刻回答千紫的問題，反而專心欣賞起崎青的表演，如此，千紫暗暗皺眉，白衣卻暗中鬆了一口氣。
    然而，千紫和白衣凝神傾聽《滿庭芳》的時候，卻不知，雲樞禾隻聽了幾個曲調便不再聽了。
    雲樞禾的確是很喜歡所謂‘玉伶’的表演的，包括崎青這一曲以九節簫吹奏的《滿庭芳》，隻是，聽了幾個曲調之後，雲樞禾驀然想起先前聽千紫撫箏吟唱《白頭吟》之時的心旌動蕩。
    也許不止是《白頭吟》的詞寫得太魅惑人心，《滿庭芳》卻從始至終隻有調沒有詞，也許……是千紫惑人心神的本事太大了些。
    雲樞禾心下輕笑，心道，大概，是真的可以試試把千紫娶回王府……如果千紫身家清白的話……
    崎青一曲畢，千紫故作無意掃了一眼方才出現在角落、如今混在客人之中、麵上對崎青的表演滿臉讚歎的便衣男子，如若他猜得不錯，那人定是哪派勢力派來查探夢償樓底細的好手。
    隻是，最初一年混入樓裏查探玉伶底細的人很多，後來被他們七人和明叔明娘暗中收拾了一些，又警告了一些，其後一年便再沒什麼人膽敢輕易入樓裏查探了。
    難道，是江湖上新崛起的勢力？或者是哪門哪派知道了夢償樓和‘絕殺’之間的關係想要借夢償樓立威？再者……也有可能是朝廷的人，畢竟那人一言一行皆掩飾不住一身方正，極大可能是軍隊出身……
    千紫正分析著便衣人的來頭，驀然聽雲樞禾溫柔一問，“千紫有心事？”
    回過神來，千紫暗自悔恨自己竟在麵對雲樞禾的時候走神，這可是會害了樓裏那麼多人的……麵上卻是一派經年練就的鎮靜，“千紫是在想王爺會給千紫一個怎樣的回答。”
    雲樞禾聞言，眉眼含笑，手中骨扇輕搖，又問道，“那麼，千紫覺得本王會怎樣回答呢？”
    千紫垂眸，目光落在紫毫筆上，淡淡道，“千紫愚鈍，猜不出來。”
    “嗬嗬！千紫此話可錯了！若千紫這般玲瓏剔透的人兒也算愚鈍，隻怕本王寒窗苦讀再十年，也不能拔了明年科舉的頭籌！”
    雲樞禾如此說著，言語之中雖不乏試探，卻也有三分真心讚賞，畢竟僅看樓內玉伶穿梭於百多各階層客人之中，卻能把場麵控製得這麼好，不得不說玉伶的確有一手本事。
    這麼一說，雲樞禾對夢償樓樓主的好奇便更大了。
    然而，千紫回答，卻是一聲輕笑，五分諷刺，“王爺此話，可是責怪夢償樓兩年前讓當年的狀元如今的戶部尚書丟了麵子？若是，千紫也隻能代水澄道一聲‘誤會’，原本那日水澄戲言，並不曾存心損了狀元爺的麵子！”
    雲樞禾聽著千紫的話，看著千紫目光落在紫毫筆上，大概知道是自己的試探讓千紫心煩了，但念及千紫的身份，雲樞禾還是忍不住皺眉，心道，不是存心，隻是無意，便能讓嚴術方倉皇至今，難道存了心是想讓天下文人都羞愧得無麵目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