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天泉滿眼輕蔑，火玨見了一愣，片刻後又揚唇輕笑起來，笑得一雙眉眼染上了燭光月影般的妖嬈，不若驕陽那般張揚熾熱，卻如夜色下隨風搖曳的燭火，漸染出幾分魔魅誘人。
    杜天泉跟著也是一愣，這樣的笑，和他記憶中的綰玉一點都不像，可是奇異的，他竟有一瞬間將火玨錯看成了綰玉——嘔！怎麼可能？！
    火玨這樣的優伶，說的好聽點兒是歌舞優伶，說的不好聽點兒，誰知道他夜間宿在哪家屋簷下？
    不賣肉，難道這夢償樓的優伶還真能靠著彈彈琴唱唱曲兒聊聊天說說話就賺得了那麼多銀子支撐起這麼一大座樓子的開銷？
    杜天泉心下連連冷哼，眼神更加輕蔑，再開口時，話語裏卻染上了三分風流公子的輕佻曖昧，“怎麼？被我說中了，說不出話來了？”
    杜天泉得意地看著火玨，不甚明白為何火玨受了這樣的侮辱，還能笑得那麼嫵媚又……攝人心神，讓他心裏恨恨，卻止不住地想把火玨拖上床狠狠蹂躪一番。
    事實上是杜天泉太過大意，火玨先前妖嬈一笑之時，也許……可能真的是老天爺看他不順眼，也就是在他出言侮辱玉伶之時，樓內因為雲樞禾要參與首曲競價而短暫性地安靜了下來，因此，不可避免地，所有人都聽到了他對玉伶的汙蔑和諷刺。
    以至於，包括雲樞禾在內的樓內眾人，此刻幾乎全都目光熱切地看著火玨，想要知道杜天泉的下場。
    隻有杜天泉本人因為被火玨那刻意的一笑迷了心神而忽略了周遭那麼多人的熱情，還以為隻有自己和火玨對峙著。
    這會兒明叔也剛好扔完人路過門口，聞言，明叔麵上那雙精明內斂的眼微眯，重重殺意一閃而過，卻因顧忌著樓內的人，他隻能定定地站在門口，等著千紫一聲令下，隻要千紫開口，他一定會使陰招好好招呼杜天泉！
    自杜天泉那句話出口，火玨隻愣了一下，然後還是神色妖嬈地一笑，極盡嫵媚，莫說離得比較近的客人中有不少人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就是麵前的杜天泉也因為他這一笑而再次挑眉愣了半晌。
    但這一次，等到杜天泉回過神來，隻來得及看見火玨動作極其優雅地抬腳對準他的胸口，視線中最後的影像是火玨那一雙紅豔豔的鞋，不知為何，就連鞋底兒都是血一般的紅色。
    千紫站在高台邊上，原本是打算等火玨出口惡氣便讓他過來，雲樞禾想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他不反對，能賺錢的事自然得讓心情不好的火玨好好地剝削雲樞禾一番，順便聊以為樂。
    但先前聽了杜天泉的話千紫便皺了眉，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此時又看著火玨一腳把杜天泉踹出三尺遠，千紫暗歎，大概隻能讓白衣出麵了，雖然白衣麵對雲樞禾的態度總讓他覺得心驚膽顫。
    踹飛了杜天泉之後，火玨心裏依舊不免愴然。
    暗含審視的目光往四處一掃，見樓內眾客人的表情雖然沒有什麼變化，眼底深處卻是讚賞，又見夥伴們都是一副恨不得他多踹杜天泉兩腳的憤憤然和擔心他被杜天泉整治的憂慮，火玨心裏明白千紫這是應允了他公報私仇，心下立刻有了計較。
    回過頭來無意間瞥過門口，看著明叔扔了人回來卻沒有立刻往東苑走，而是於此時停在了門口，火玨知道明叔也是在防備著杜天泉對他發難，當即心情甚好——那一年的傷痛，後來幾年的掙紮，失去了一個虛假的情人，卻多了這麼多真心的夥伴，他火玨，賺了！
    但是，火玨也注意到了明叔眼底的壓抑，仿佛是在克製著出手殺人的衝動，不該的，即使是杜天泉對他們出言不遜，明叔縱橫江湖那麼多年，又隱姓埋名修身養性這些年，怎麼也不會如此暴躁易怒啊……
    火玨想了想，從千紫要明叔送趙青覃等人見官，到現在杜天泉出言不遜，期間，最大的變數便是雲樞禾，難道……是因為雲樞禾的身份，明叔厭惡皇室子弟？
    見被他一腳踹趴下的杜天泉怒氣衝衝地爬起身便往樓門口來，火玨無暇多想，隻能暫且把疑問壓在心裏。
    看著杜天泉咬牙切齒昂首闊步那架勢，是要把他好好修理一番吧，火玨冷哼一聲，眼裏閃過一絲厲色，神色間卻沒有絲毫慌亂。
    待杜天泉到了麵前，火玨依舊穩穩當當地擋在門口，他還極其慵懶地撫唇一笑，說道，“我怎麼會刁難您呢？這位客人啊，咱們夢償樓開門做生意，可是把客人當朋友招待呢，隻不過客人說的話是真的過分了些，我這一激動，腳便不受控製，一不小心就把客人踹出去了。
    說著，火玨動了動嬌小的腳腕，動作優雅如斯，卻生生為他一身豔麗嫵媚增添了三分威懾力。
    “看來還真得牢牢記著樓主的話，激動不得啊……可是誰讓客人說那種毫無根據的話呢，咱們夢償樓裏的都是文人雅士，客人純屬誣蔑，我又為何要說不出話呢？……哎哎哎！客人可別激動啊！這激動可是容易壞事兒的啊！”
    火玨三言兩語逗弄得杜天泉神智全失，顧不得這是人家的地盤，正當的營業，他麵色凶狠，抬起腳便瞄準火玨的腹部的踢。
    那一腳的力道，火玨聽風便知，若是生生受了，隻怕五髒六腑全都得碎了。
    哼！杜天泉！你TMD也真夠狠心！我當年是瞎了眼才看上了你！
    火玨在心裏惡狠狠地詛咒著杜天泉斷子絕孫不得好死，麵上卻是略顯驚慌地一閃身，險險躲過杜天泉臨門一腳，站到了樓裏。
    也不管樓內眾人日後會怎麼議論他今日借故針對杜天泉的事，會不會把當年他和杜天泉的糾葛翻出來，火玨隨手一招，跑堂小廝懂事地遞過來一盞茶，他方接過便萬分清閑地端著茶喝了起來。
    杜天泉被這一幕接一幕刺激得幾乎發瘋，明叔看準時機上場和他過招，兩人打得火熱，素來以狡猾著稱的刑部侍郎杜天泉杜大人也就沒有心思細想自己今日如此輕易便失控的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