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多事之春(20)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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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伴隨著隱隱的頭疼,我做了一個漫長的夢,漫長得好似一整夜都活在了這個夢裏,漫長得好似再也不會醒來。
    夢裏沒有別人,隻有我和淩戍,兩人一世界。
    時光似乎倒流了二十年,阪城的天還是藍色的,雲層還是稀薄的,空氣裏嗅到的也還不是汽車尾氣的惡臭,而是青草特有的辛辣味。陽光在每一棵樹梢上翩翩起舞,舞姿靈動,微顫枝梢,楊花紛紛揚揚的灑落於無人幽徑,早已熟透的櫻桃顧自空墜。目之所及之處也不是過度開發後的高樓聳立,而是久違的開闊視野,甚至可以看見緩坡那頭飄飄搖搖的一隻黃色紙鳶。
    淩戍背對著我,像年少時曾一起度過的那些無數個午後一樣,靜靜的勾勒著一幅風景畫,而我慵懶地倚在楊樹下,膝間攤開著一本散文集,暖黃的陽光在書頁上落下斑駁的光點,綴滿整個篇幅。這樣的午後,讀書亦可小憩亦可。
    我微醺著雙眼,聚焦在淩戍上下舞動的筆尖上,卻不知為何,始終看不清他近在咫尺的畫布,明明看不清,卻本能地認為那一定是幅風景畫,記憶中的淩戍,不是隻鍾情於風景畫嗎,在那個世界裏的他,天馬行空,無所不能,畫其所畫想其所想,是最自由最幸福的淩戍。
    所以,對我而言,他在畫著什麼似乎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畫著畫的他是快樂的。我重新拿起膝上的書本,正欲瀏覽時,一陣風肆意掠過,書頁被隨意吹亂,楊花從頭頂紛亂飄落,零散的遮住了文字,我微微地笑了,那就這樣吧,幹脆隨手合上了書本,任由淡粉色的楊花夾雜其中。
    不知是因為這陣不解風情的徐風,還是因為畫作已經完成,淩戍停下了手中的筆,回過頭來,衝我輕輕的笑著,有多久沒見過他這樣單純的笑容了呢,像是偷吃了冰激淩的孩子,他沒有說話,取而代之,衝我招了招手。我放下書,起身走了過去。
    可僅僅是踏出了一步,隻一步,整個畫麵就如同鏡花水月般,陷入了一個透明的漩渦中,所有的一切都被毫不留情的吸入其中,漸行漸遠…陽光草海淩戍和未知的畫作…我甚至來不及伸出手,一切就在瞬間歸為黑暗,無盡的黑暗…
    再睜開眼時,微弱的陽光透過厚重的窗簾,傾瀉而出…已經早上了嗎,我繼續保持著仰躺的姿勢,伸手抓過鬧鍾,時間顯示八點整,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但感覺頭依舊昏昏沉沉的,連起身都十分吃力,內心的掙紮終究還是抵不過身體的不適,最終,還是給學校教務科打去了電話,請了一天病假。作為一個辦公室的同事,我想了想還是再單獨給成純說一聲比較好。
    “喲~季彥老師~早上好~是來索要早安吻的嗎?”
    從電話嘈雜的人聲和機械的報站聲中,不難判斷出此時此刻成純應該是在地鐵上。在這種公共場合還能說出這麼惡心到死的話,估計也隻有他能辦到了。
    “對不起,讓你失望了。我是特意打電話來告訴你,我今天不太舒服,不來上班了。”
    雖然不喜歡對任何人示弱,但今天,就連自己都覺得,自己這太過微弱的聲線,似乎隨時都會消失掉。
    “誒?哪裏不舒服?去醫院了嗎?”
    “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頭暈而已,用不著去醫院吧。”
    “哎…季彥,不是我說你,年紀輕輕的幹嘛這麼拚呢。我沒記錯的話,你是一個人住在學校附近的那個公寓的吧?那這樣,我今天上完課,就過去找你,說什麼都要帶你去醫院。”
    “哈?!成純老師,不用了,你別過來了,你…”
    “就這樣定了,我下車了,掛了啊。”
    “……”
    麵對電話那頭傳來的陣陣猝不及防的忙音,我想我的臉色一定比剛才更加難看了,古語有雲:“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說的應該就是我這種自殺式行為吧…我又再一次閉上了雙眼,暗自祈禱著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中夢罷了…
    “咚咚咚。”也不知睡了多久,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所驚醒,心想成純這個老賊不是知道我病了嗎,還跟討債似的,敲門也沒個輕重。
    “來了來了。”我一邊應著門,一邊緩緩的下了床,身體的感覺也沒有早上那麼鈍重了。
    然而,站在門外的,卻不是我預想中的成純,而是快遞公司的人,一同映入眼簾的,還有大大小小的四個紙箱子,一看便知這每一個箱子的重量都不可小覷。
    “請問是季彥先生嗎?”
    “嗯,我是。”
    “這是您的包裹,請您簽收一下。”
    “我的?!”
    我懷著疑問,接過了對方遞來的收貨單據,仔仔細細的查看了好幾遍收貨地址和收貨人,卻都沒有發現送錯的痕跡,而寄件人卻沒有留下姓名,隻有一排地址,而這地址竟然…竟然是明大!
    “需要我幫您抬進去嗎?”
    簽收完畢後,快遞人員有禮貌的問道,雖然不喜歡讓生人進門,但在我反複打量了這幾個紙箱之後,實在是覺得以我今天的這種身體狀況,一個人搬進去的話,確實有些吃不消。於是,我點了點頭,與他一起搬起了紙箱。
    “真是的!到底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沉得要死!”
    快遞走後,我一個人麵對著幾乎占滿了整個客廳的紙箱,憤憤的咒罵著,覺得不解氣,又朝其中的一個紙箱上狠狠的踢了一腳,這才作罷。
    我點燃了一支煙,坐到沙發上,想著成純早上那不容分說的態度和這些來路不明的紙箱,既然是從明大寄出的…該不會又是他哪根神經跳閘了吧…想著想著,我的手不自覺地就撫上了電話,準備好好質問他一番。但…果然還是不行,對於他這種人,僅僅是質問還遠遠不足以引起他的重視,既然敢寄給我,那就別怪我打開來一看究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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