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澈聽了我的解釋，漸漸皺起了眉頭，也不知道他究竟對什麼不滿意。
    “酒有什麼錯，錯的是喝醉酒的人！”
    這小哥竟然糾結的是這個問題。
    不過也對，文澈有一顆非常純淨的心，又是邵家專職的品酒師，理所當然對酒的感情比對人要深好多。
    “是，公子！我錯了還不行嗎？大咪，你跟你師父這大半夜地來，究竟有什麼事兒要說？”
    趕緊轉移話題吧。
    “……呃……是老太夫人有話要我告訴你！……呃……”
    小虎還在不停地打酒嗝。
    “老太夫人又是要告訴我？為什麼不把我找到她院子裏去說，反而讓你這隻醉貓來跟我說話？”
    三更半夜的，不讓人睡覺了呀？
    “有些話需要背人耳目，不是什麼事兒都應該把你叫到跟前的，你要懂得人多嘴雜的道理！……呃……”
    這話從一隻醉貓嘴裏說出來一點兒說服性都沒有！
    轉頭看看文澈，瞪著兩隻大眼睛看著我，一副‘我不明白’的表情。
    “文澈，要不然你先睡，我領著兩隻貓到外麵去說？”
    ‘人多嘴雜’的道理都能把他難為成這樣，小虎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我是不是不應該讓他聽？
    “不要！外麵很冷，菱兒你們就在這兒說吧！我保證什麼都不說出去！”
    文澈看了看屋外被風吹動的樹枝，心疼地拉著我不讓我出去。
    那個…………我倒是不怕你說出去，我就怕你什麼都不明白，然後抓著我問個沒完沒了。
    “小虎，有話快說，說完快滾！”
    我們家文澈太可愛，我不忍心對他凶，隻能欺負某隻醉貓了。
    “……呃……差別待遇！！你歧視小動物！！什麼叫‘說完快滾’？你給我滾一個瞧瞧？”
    醉貓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師父…………你先睡一下，我跟主人說完了，咱們一起走好不好？”
    大咪也無奈了，這隻醉貓實在讓人看不下去。
    “……呃……徒弟乖！那我就先眯一下下…………”
    話音未落，鼾聲已起，就連文澈都要搖頭歎氣了。
    “主人，老太夫人說你這幾天做的事情有些過火了，樹大招風，你這樣做很容易給自己在宅院中樹敵。
    所以老太夫人的意思，要你收斂一些，明天舍粥，你還是在一旁休息，不要出頭了。”
    這才多少日子沒見麵，大咪就已經能說話這麼有板有眼了。不過，說我做事情過火是什麼意思？難道是因為我審家中那些背後嚼人舌根的人，動靜太大了？
    “那你的意思，明天舍粥，我稱病不去？”
    明天是邵家舍粥送寒衣的重要日子，按道理來說，我這個內宅主事的人是必須要到場的，若是稱病不去，不知又會撥了誰的麵子。
    “不，你要去，不過，明天大概夫人也會去，到時候你把出風頭的事情都讓給她去做就好了。處理家務，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掌握好進退的火候才是你當前最需要學習的事情。”
    大咪一本正經的模樣，還真像是個有勇有謀的謀士。
    “明天夫人也回去？這件事我怎麼不知道？不是說老太夫人和夫人明天都要吃齋祈福嗎？我記得之前櫻哥兒她們跟我說過，所以舍粥的事要我來主持…………”
    根本沒人通知我，邵夫人沒有告訴我們這兒的人嗎？還是說我被櫻哥兒她們給騙了？
    “菱兒，櫻哥兒她們沒有告訴你嗎？
    邵家每年舍粥送寒衣，籌備是內眷的事，但舍粥那天的事卻是要家主去做，籌辦的內眷隻需要在這一天露個麵就可以了，談不上主持。
    今年因為家主不在，鋪子裏主事的人是我娘，所以明天主持舍粥的人是娘，你隻要到場作陪就好了”
    回答我的竟然是文澈，他們這叫男主外，女主內嗎？這件事連文澈都知道，卻沒有人告訴我？
    如果說我們院子裏的人不告訴我是因為她們沒有參與過這樣的活動，不懂的規矩，那麼櫻哥兒和端午為什麼不告訴我？
    尤其是端午，她服侍的人可是當家主母，不可能不知道這個規矩，她想等著明天看我出醜嗎？
    那也太小看我了，雖然這幾天裏我做的事情有些張揚外露，可這並不是我的本性，我也沒有什麼事兒都要拔尖兒的習慣。
    好啊，就當做我不知道這件事，明天繼續裝傻好了。
    *****
    第二天一早，我們照常起身，梳洗早膳之後，文澈外出去了鋪子，而我則換上了比較正式外出的衣裳，也離開了家。
    一乘小轎抬著我出了內宅，向城東粥棚的地點進發，隨行的人是櫻哥兒、端午和探菊，其他都是些家丁小廝。
    到了城東早有許多的窮苦百姓等在了那裏，但在我看來，那其中似乎也有不少濫竽充數的家夥存在。
    臨塘城的構造並不複雜，東城窮百姓，西城富人家，中間是縣衙的所在，而縣衙的周圍一帶住著的人家雖然並不富有，但也不十分貧困，按照現在的話說，就是工薪階層而已。
    因為是類似於江南水鄉的地方，真正貧困的人家並不是很多，大多數人靠耕種捕魚度日生活還算過得去。
    而貧窮的人家則更多是因為家中孩子太多，單靠夫妻兩個人的勞作要養活一大家子人比較吃力，池家過去就是這種窮人的典範。
    然而，邵家聲稱要做善事，舍粥送寒衣，卻招來了許多冒充貧困的人，看著眼前的人山人海，我隻能歎息人心不古。
    別問我是怎麼看出來那些人不是真正窮人的，誰見過打補丁的衣服卻是嶄新的，沒怎麼經過水洗的衣服？那分明就是隨便找了一件好衣服，隨便打兩個補丁就出來冒充窮人來了。
    這些人為了得到邵家布施的免費棉衣，連自己的臉麵都不要了，反倒是像絹兒娘家那樣真正的窮人被人擠到了角落，根本無法靠近粥棚。
    我得忍著！已經跟大咪他們商量好了，今天我不做任何拋頭露臉的事兒，至於絹兒的娘家，我有時間私下裏再幫他們想辦法吧。
    公開聲稱要做善事的結果就是這樣的，真正需要的人得不到，得到的人都是冒名頂替的！知道是這樣的結果還要公開做善事，那就純粹是為了博得一個善名罷了。
    “兒媳給婆婆請安了！兒媳不知道娘您今天會來，所以怠慢了，請娘見諒！”
    我走到粥棚附近，果然看到了端坐在正位上的邵夫人，卻還要做出一張驚訝的臉。不過，我的確有些驚訝，因為邵夫人身旁坐著的人正是我們家文澈。
    “娘，您看，菱兒見到咱們果然被嚇了一跳…………”
    文澈笑嘻嘻地拉扯著他娘的衣袖，一副壞主意得逞了的表情。
    什麼時候文澈也會玩兒這種善意惡作劇的小把戲了？
    “紅菱，你來了，快過來坐下。”
    邵夫人假惺惺地微笑著向我招手。
    “本來今天我是想要和老太夫人一起去祠堂吃齋祈福的，可是他們說今天舍粥必須有鋪子裏主事的人坐鎮主持，硬是把我也給拉過來了。
    本來，今天應該是你這個新媳婦，在整個臨塘城百姓麵前，第一次正式露臉的日子，結果讓我這個老太婆給攪合了，你不介意吧？”
    大家門戶的媳婦什麼時候需要在全城百姓的麵前露臉了？邵夫人這話說得也未免太過刺耳了些。
    “娘來得實在是太好了，媳婦本來就因為她們讓我主持這麼大的一件事而一直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好呢。
    媳婦才剛剛嫁過來沒多久，又是出身小戶人家的，哪裏見過這麼大的場麵？讓媳婦來主持這麼大的場麵，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可是當初櫻哥兒她們說，娘您今天是要為外出的人祈求平安的，媳婦實在不敢幹擾您的一片虔誠，所以才硬著頭皮應下了這件事，娘您一來，可算是救了媳婦了。”
    槍打出頭鳥，什麼事都讓我冒尖兒，不招人恨才怪呢。
    “是啊，是啊，你連自己做冬衣的錢都捐出來了，還說動了家裏那幾個養尊處優的媳婦姑娘也偶爾發發善心，可見你是一片誠心要做好這件事的。難為你了…………”
    邵夫人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適時地低下頭表示害羞。
    “媳婦清貧慣了，總覺得用不著準備那麼多過冬的衣服，所以才把那筆錢拿出來的。
    至於其他的嫂子妹妹們，也都是想要為邵家行善積福才同意我的做法的，這都是大家的一片心意…………”
    我為了這事兒還招了一頓罵，都是你們家端午鼓動訪蘭做的，這事兒我可記著呢。
    “做我們邵家的兒媳婦，你也不要太過苦著自己了，有的時候，你穿的體麵了，也是咱們邵家的顏麵。
    我吩咐小丫頭收拾出了幾件上等料子的冬衣和兩件大毛的衣裳，你若是不嫌棄，拿回去做個替換備用也好，回頭讓端午回我哪兒取一趟好了。”
    看來是想讓小間諜回去打報告了，這事兒我也不好攔著，回去唄。
    “多謝娘的賞賜，明兒一早，我就讓端午回去一趟。”
    就當是我平白賺了兩件皮草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