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曾給玩偶娃娃小小的愛……
    “展昭！”
    展昭在房間裏看著文件，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嚴冰的怒吼聲，接著就聽到他“咚咚！”地跑上樓來，猛地打開自己的房門，將手裏的東西用力扔給自己：
    “別把這惡心的東西到處亂放！你想嚇死本少爺！？”
    展昭接下了他丟過來的東西，拿起來看，是那個昨天自己撿回來的玩偶娃娃。
    “它現在不是已經好多了麼？”
    展昭又打量了一下那個玩偶娃娃，它的臉和身體已經清潔幹淨，穿著縫補好的衣服，隻是那衣服的上麵還有些無論怎樣也洗不去的汙痕，也許是它的臉部表情的關係，它大而茫然的黑色單眼不聚焦地看著前方，雙唇微啟，嘴角下垂著，令人感到冷漠迷茫，又帶著絕望的黑暗感覺……
    “它不管怎麼看，都很惡心！真不明白你撿它回來幹什麼！難看又沒用！不管你怎麼修補它，都不會有人喜歡它的！”
    “讓我再試試，抱歉！我不再把它拿到客廳就是了。”
    展昭對他露出笑容，知道這人是“吃軟不吃硬”，果然，嚴冰在看到自己的表情後，就一臉吃癟的表情，“哼！”了一聲後，轉身走了。
    展昭又低頭看那玩偶娃娃，心想這娃娃的五官其實也沒有那麼難看，如果它真的是像白玉堂那樣的“惡魔娃娃”，如果它還沒有完全壞掉，那麼它笑起來，應該也會是個可愛的娃娃，也會找到喜歡它的人吧……
    第二天晚上，在安理和良哲過來串門時，展昭將那玩偶娃娃拿出來給他們看，卻把安理生生給嚇退到了兩米以外：
    “這是什麼東西？！醜陋的物品統統給我退散！白玉堂，快讓我洗洗眼睛……”
    安理朝白玉堂撲去想抱住他，卻被白玉堂曲肘頂住了胸口，他吃痛後隻得坐在白玉堂的近旁，盯著他猛瞧……
    良哲看到那人誇張的反應，真想說那賽伊爾的感覺不是比這個娃娃還恐怖嗎？所以隻是因為外表誰更漂亮來區分你的喜惡嗎？但本著“懶得管閑事”的原則，他還是選擇性地忽略了安理，直接對展昭說：
    “你要修好這個娃娃？不是我打擊你，可能性真的很低！”
    “我隻想盡力試試。”
    “我們不反對你‘試試’，隻是在你試的這段時間裏，第一不要再讓我們看到它，第二不要再跟我們提起它，這娃娃真的是很倒人胃口！”
    良哲不耐煩的連珠炮似的話，令安理和嚴冰二人連連點頭，表示這話真是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展昭隻得收起那玩偶娃娃，答應他們不再拿它出來擺放。
    那天以後，展昭便每天帶著那玩偶娃娃出門，去到各式各樣的玩偶店裏，問能不能夠修好這個玩偶娃娃，即使是隻能找到這娃娃身上的一些零部件都是好的，但所有看過了那個玩偶娃娃的人，都隻勸他丟掉這個沒有用處的破爛娃娃算了，這世界上，有這麼多美麗的玩偶，何必非得去修這個垃圾呢，展昭隻是婉言謝過他們後，又向下一個地點出發了……
    幾天下來，展昭在修理娃娃的事情上，毫無進展，白玉堂看他在每天的忙碌工作之餘，下班後還要東奔西跑，不能再旁觀下去，找了機會勸他：
    “你也差不多該放棄了吧？它也許真的壞掉了，不會再有人需要它了。”
    “我不覺得它沒有希望了，我會修好它的。”
    展昭對修理娃娃的事依然樂觀，他答了白玉堂後，又用手指點點那個癱坐在桌麵上的玩偶娃娃的腦袋，對它笑道：
    “我相信你會好的，所以，你自己也要加油！”
    白玉堂沒有再說出反對的話，隻是看著那人的笑容，久久移不開目光……
    “展昭！你馬上給少爺出來！”
    一天半夜裏，展昭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和門外嚴冰氣急的聲音擾醒了，他起身整了整身上的睡服，強撐著還有些迷糊的神智走去開門。
    “怎麼了？這麼晚了……”
    “你跟我下來！”
    嚴冰還沒等展昭說完，就一把拉了他的胳膊，將他拖下樓。
    “慢點慢點，到底怎麼了……”
    展昭被他拉得一路踉蹌地下樓，等到了大廳，嚴冰終於放開了他，朝廳中的沙發方向一指，對他氣道：
    “這是怎麼回事？！”
    展昭朝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頓時驚訝地愣在了當場……
    隻見在昏暗的燈光下，沙發上坐著一個半大的孩子，他身上的服裝款式精美，但顯然經過了縫補，有的地方還有洗不淨的汙痕，他的身材消瘦，臉色蒼白，梳著黑色的“馬尾”，表情呆滯，左眼上纏著繃帶，隻有黑色的右眼，沒有焦點地望著前方……
    這時白玉堂也趕了過來，看到沙發上的孩子，也是一怔，在這樣靜謐的深夜，沒有打開主照明燈的昏暗的客廳裏，突然出現了這個形象怪異絕望的小孩，著實令人毛骨悚然……
    “剛才我下來喝水，就看到他在這裏，展昭，你怎麼盡撿些這種東西回來？！”
    嚴冰想起自己剛才一轉眼看到這個恐怖的小孩時，差點被一口水給“噎死”，又忍不住對展昭抱怨。
    其實展昭在第一眼看到這孩子時的震撼程度，並不亞於嚴冰，因此聽到他的抱怨，也覺得無話可說……
    這時，那孩子茫然的右眼中，黑眼珠朝展昭的方向稍移了移，雖然仍是看不見它的焦點，但那孩子像是看到了展昭，嘴唇慢慢張開來，吐出虛弱沙啞，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
    “啊……”
    三人被他發出的聲音驚了一嚇，嚴冰和白玉堂簡直不知該對這個形象實在瘮人的小孩作什麼反應好，展昭努力定了定神，才慢慢向那孩子走過去，俯身對他說：
    “你好！你認得我吧？你叫什麼名字？”
    “啊……”
    回應展昭的，仍是他口中發出的恐怖的聲音，展昭隻得直起上身，對白玉堂和嚴冰說：
    “他好像還不會說話，我們再給他點時間看看。”
    然後，展昭覺得反正都已經清醒了，這孩子又不知已經在這兒坐了多久，從玩偶娃娃變成人類後，也有了饑渴的感覺，說不定它也餓了吧？就告訴那兩人自己去做點宵夜出來，白玉堂和嚴冰經過了這番折騰，哪裏還睡得著，就幹脆開了大燈，坐下盯著那怪異的娃娃打量，一起等起了宵夜……
    當展昭端了熱粥出來時，看到那孩子還是跟之前一模一樣的姿勢坐在沙發上，表情也是未變的呆滯，如果不是剛才這孩子的眼球確實動了動，也發出了聲音，真讓人懷疑他究竟還有沒有生命……
    “你餓了吧？過來吃點粥吧。”
    展昭走過去對那孩子說。
    但那小孩還是一動不動，展昭又喚了他兩聲，仍是毫無動靜，嚴冰不禁有些急了，想上前揪起他：
    “這小子到底是怎麼回事？真是有夠不討喜的！
    “算了算了，他也許不想吃。”
    展昭趕緊攔下那人，勸道。
    但隨後就聽到那孩子終於又發出了聲音：
    “啊……”
    展昭轉頭看去，就見他對自己慢慢伸出了雙手……
    這是這孩子出現以來做出的第一個動作，令三人一時都吃驚地定定看他，一會兒後，展昭便向他走過去……
    “展昭！”
    白玉堂忽然出手拉住了展昭的胳膊，展昭知道他是在為自己擔心，就對他安撫地笑笑，說：
    “沒關係！他隻是個孩子。”
    就抽出自己的胳膊，繼續朝那孩子走去，走到了他的近前，展昭低下身子與他平視：
    “你是讓我抱你過去嗎？”
    “啊……”
    那孩子隻是依舊抬著雙手，發出同樣的聲音，展昭卻好像聽懂了他的意思，對他微微一笑，伸手抱起了他……
    白玉堂和嚴冰看到那個形象嚇人的孩子，木然地被展昭抱在懷裏，向餐桌走去，這兩人待在一起，那畫麵真是不協調到了極致……
    當他們都在餐桌旁坐下後，嚴冰和白玉堂已經不客氣地開動了，但那小孩卻隻是微低了頭，讓自己空洞的單眼對上放在自己麵前盛著熱粥的瓷碗，沒有動作……
    “啊……”
    “噗……咳咳……”
    嚴冰和白玉堂聽到他又發出來的讓人汗毛倒豎的聲音，不慎讓一口食物嗆得不住地咳……
    “展昭！你快點給我想辦法！本來跟這小子在一個桌子上吃飯就夠令人倒胃口了，他還老‘依依呀呀’地怪叫，還讓不讓人消停了？！”
    嚴冰忍無可忍地對展昭怒道，展昭也隻得無奈地應他：
    “我知道了……”
    然後就轉向那孩子，拿起勺子示範給他看：
    “這樣，用勺子吃。”
    展昭慢慢用勺子盛了粥，送到自己口中，又對他鼓勵地笑：
    “你試試看。”
    那木偶般的小孩用他不知道還有沒有視力的茫然的單眼定定“看”了展昭一會兒，慢慢抬起右手，照著展昭的動作，緩緩抓住勺子，拿起來，他的手蒼白瘦弱，動作遲緩，像一個已經發黴腐壞的傀儡，令人心驚……
    隨後，隻聽“鐺！”的一聲，是他軟弱無力的手抓不住了瓷勺，勺子掉到了下麵的盤子裏，發出脆響……
    嚴冰和白玉堂看他這個樣子，都不約而同地在心裏想：這樣虛弱沒用的玩偶娃娃，難怪會被人丟棄在垃圾堆裏了，但接著，便看到展昭伸手撿起了他掉落的勺子，又端起他麵前的碗，對他說：
    “沒關係，我來喂你。”
    兩人看著展昭耐心地一勺勺盛了熱粥稍吹涼，送到那木然的小孩口中，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嚴冰才呐呐地對白玉堂感慨：
    “你這個主人，不管對著怎樣的‘破爛‘，都做得出這種事來嗎？”
    飯後，展昭又將那孩子抱回沙發上，三人看著這不會說，不會動的小孩頭疼……
    “首先，我們得給他起個名字。”
    展昭在靜默了一會兒後，決定走一步是一步。
    “你在他身上沒找到什麼有名字的標簽？”
    嚴冰問他。
    “沒有，我撿到他時，他的衣服已經破得不成樣子了，標簽大概是早丟失了吧。”
    “名字啊……叫他什麼好？他這晦氣的樣子，實在讓少爺沒靈感啊！那個做玩偶的人不是一直著迷於做漂亮的玩偶嗎？怎麼會做出他這麼弱小的玩偶娃娃來？”
    展昭聽嚴冰無可奈何地說，剛想開口接話，就聽那在旁邊一直沒有動靜地坐著的小孩突然發出了聲音：
    “小……”
    這是那孩子說出的第一個不同於單音節的字，展昭驚喜地轉頭看他，對他笑道：
    “你喜歡這個字嗎？那以後我們就叫你‘小小’吧，好不好？”
    “……小小……小小……”
    那小孩漠然的右眼裏，隻如同一個反光的鏡麵一樣，倒映著展昭的笑容，他的嘴裏不停地重複著展昭告訴他的這個疊字，總也不願停下……
    偉大如你
    渺小如我
    你讓我知道
    什麼寬廣如藍天
    小小的擁抱
    小小的微笑
    那是你給我的
    小小的愛
    如果有人曾給玩偶娃娃小小的愛，給我笑容，給我支持，這是我們的回憶，OH，我想親親你，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也不怕……
    OH，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