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包廂門，陸梓岐的臉上又換上一副冰冷至極的麵具。本來，他是想把這頓飯的帳掛在沈臨頭上的，但既然有人願意買單，那他也不會矯情不受。隻不過，他沒料到這頓飯會讓他如此不省心。
    一打開電視便看見他此生再也不想憶起的人，就算這家酒樓是齊陌名下的，他也不打算再來，晦氣至極。
    外麵已是華燈初上，初夏的夜間還是帶著些微的涼意。停車的地方燈光都不會很亮，陸梓岐提著食盒走近自己的車，走近了卻看見對方在極細微的抖動。正準備開口問這台傻車抖來抖去作什麼，垂眸卻看見了地上一大灘的汽油，或者說，“眼淚”。
    “你怎麼又哭了。”
    拍了拍Bumblebee堅硬的車頭，陸梓岐有些不耐。
    無法模擬出哭聲的小蜜蜂轉了轉車前輪，沒有說話。
    “下次再這樣我就把你砸成廢鐵賣掉。”
    瞟了一眼蜿蜒成一地的汽油，陸梓岐硬邦邦地丟下這麼一句話，開門上車。
    鑰匙插入鎖孔，Bumblebee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陸梓岐鬆開握住方向盤的手，冷眼看著沒有絲毫反應的儀表盤。
    “你要鬧到什麼時候。”
    他心情本就不爽，現下可沒那麼多功夫和耐心來陪他耗。
    儀表盤上的指針皆轉動了一輪，片刻後又歸於寂靜。
    陸梓岐眸光一冷，連副駕駛座上的食盒也不拿了，直接開門下車走人。既然對方不合作，那他也沒必要陪他耗下去。
    若是此刻停車坪裏有旁人，怕是會被眼前這怪異的景象給嚇得魂飛魄散。
    一個穿著亞麻灰襯衫的男人低頭在前麵走著，後麵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台無人駕駛的明黃色豐田。前者走一米，後者的車輪也跟著滾一米，前者停步，後者也跟著立刻停步。這場景，哪能用怪異兩字來形容，簡直可以說是鬧鬼了。
    “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陸梓岐回過頭來看著巴巴跟在他身後的Bumblebee，神色冷凝如冰。
    Bumblebee閃了閃車前燈，看上去竟讓人覺得有著幾分委屈。
    見他不答話，陸梓岐這下算是最後的一點耐心也沒有了，邁開步子便往外走，速度快得讓發呆中的Bumblebee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眼看著陸梓岐就快要走出去了，Bumblebee這才傻愣愣地反應過來，頓時立馬一個加速衝了上去，緊接著一個漂移橫在了陸梓岐麵前。
    看著橫在他麵前擋住了去路的傻車，陸梓岐將手插進西褲口袋裏，鏡片後的目光平靜無波。
    “小蜜蜂先生，請問有何貴幹。”
    沒空去計較陸梓岐嘲諷似的稱呼，Bumblebee朝他打開車門，氣氛沉悶而凝重。他知道，如果任他這麼一走，那他就是徹底地被拋棄了，盡管他還霸占著他的愛車……
    沉默了半晌，見對方依然一動不動地攔在麵前，陸梓岐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終究還是上了車，畢竟，這台豐田Bumblebee他才買了沒多久，就這麼扔掉實在是太可惜了。
    “對不起。”
    車子平緩地駛出停車坪，音箱裏傳來小蜜蜂低低地道歉聲。雖然因為是機械聲所以聽不出多少情緒，但陸梓岐知道他是在真心道歉。不過，道了歉也不代表他一定就得接受不是麼。
    陸梓岐一時間沉默著沒有說話，方向盤一拐往‘烏托邦’駛去。
    “今天怎麼這麼早來了？還帶了禮物？”
    正雷打不動擦拭著酒杯的青年見陸梓岐提著東西進來，溫言打趣道。
    沉默了一路的陸梓岐拉過青年的手腕，將其從吧台後拉出來，提著食盒往樓上走去。現在酒吧裏還沒有多少人，因此兩人一路上倒也沒有磕磕撞撞。
    “怎麼了？”
    進了樓上唯一的一間包廂（或者說臥室），阿泗活動了一下被抓紅了的手腕，有些疑惑。
    “心情不好？要不要我打電話叫木昔來陪你？”
    陸梓岐搖了搖手，示意不用。
    “陪我吃飯。”
    打開手下的一次性食盒，陸梓岐盤腿坐在茶幾前，扯開一雙一次性筷子開始吃已經微涼了的飯菜。
    愕然地看陸梓岐堪稱怪異的舉止，阿泗有些反應遲鈍。在他印象中，他可是從來不吃這種快餐飯菜的，更不用說還提著飯跑到他這裏來吃了。
    “到底怎麼了？”
    盤腿在他身邊坐下，阿泗看了看食盒中的飯菜，見是從酒樓打包來的後便也稍稍鬆了一口氣。
    “請我喝酒怎麼樣？”
    咽下口中的北極貝水晶粉絲，陸梓岐抬眼看他。
    “當然可以。”
    阿泗溫和地笑了笑，打電話讓酒保送上來一瓶伏特加。
    “你讓我喝這個？”
    擱下手中的筷子，陸梓岐似笑非笑地看著獨善其身的阿泗。
    “我覺得，你也許需要它。”
    阿泗斂下目光不再看他，伸手替他斟上一杯。
    陸梓岐看著杯中的酒液緩緩上升，平麵眼鏡的鏡片遮住了他眸中的神色，任是離他甚近的阿泗也不知道他的眼眸中到底掩藏了多深的情緒。
    一口飲盡杯中的伏特加，炙熱的烈焰順著喉管一路燃燒進胃裏，陸梓岐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眼角被酒液渲染出了一抹嫣紅。
    他平日並不常喝烈酒，因為不喜歡烈酒刺喉的味道，就算是宴會上的應酬他也絕對不沾度數較高的酒類，但是此刻飲盡這一小杯伏特加，他卻覺得心中無比的暢快。
    “再來。”
    將杯底已空的酒杯遞給身旁的阿泗，陸梓岐摘下眼鏡的雙眼顯得有些濕潤，像是雨水浸染過後的天空，純然純淨。
    阿泗知道陸梓岐平日從不沾那些度數高的烈酒，但是今天他卻在喝了一杯後要求再來一杯，他知道他今日有些失常，卻沒想到已經到了借酒解愁的境地。
    他與陸梓岐相識幾年，從一開始那人便是那般萬事不上心的模樣。由於職業關係，他很喜歡觀察來‘烏托邦’買醉的每一個人的行為舉止以及內心隱秘，但是他卻從來看不透陸梓岐心裏到底藏了些什麼，他很想知道，所以他觀察他、靠近他，卻未曾料到自己會泥足深陷。而如今，他對他已是情絲繞千重，卻依然不知自己能否開口說出這份心思，因為他總覺得，有些事情一旦說開了，往往不見得會有好結果。
    “發什麼呆呢？”
    陸梓岐笑著用手肘捅了捅愣在一旁的阿泗，示意他給自己倒酒。
    “喝多了傷胃。”
    看了看茶幾上那些並沒有怎麼碰的飯菜，阿泗隻給他倒了半杯。之所以沒有拒絕，是因為他知道對方一定有辦法讓他拒絕不了，與其之後弄得一發不可收拾還不如現今稍稍敷衍他一番。
    “真小氣。”
    陸梓岐嗤了一聲，眼睛裏有些水潤的波光，襯著酒意的微醺，整個人因取了眼鏡而顯得有了幾分媚意。
    阿泗隻見過一回他將眼鏡取下，還是在上個冬日，因酒吧內的暖氣太過充足而讓他的鏡片上泛起了一層阻礙視線的白霧。那時候酒吧還沒有開始營業，他也不過是因為外麵天氣太冷而進來跟他討一杯熱茶。
    他記得他好像是說在一站路外出了點小事故，車子已經堵了將近一個小時，而他因想起附近有個熟人而順路過來看看。但是阿泗心裏知道，他不過是被堵得實在無聊了才想起過來坐坐。他記得他因暖氣而取下了眼鏡，也記得他因他給了他一杯盛在玻璃杯裏的熱牛奶而臉色鐵青。
    他記得他取眼鏡垂眸時眼睫劃過的弧度和眼尾令人驚豔的嫵媚，那種感覺，就像是有一把極其柔軟的軟刷從他的心底刷過，隻留下一簇簇細微的瑰麗電流和滿滿的柔軟。
    “我知道你喜歡我。”
    陸梓岐放下酒杯淡淡地笑了，幾分茫然，幾分厭惡。
    “但是，可不可以請你別再喜歡我了。”
    阿泗心裏一驚，痛楚如漲潮的潮水鋪天蓋地，但他卻控製住臉上的每一塊肌肉壓下即將溢上臉部的表情，溫言道“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陸梓岐偏過頭來看著他，眼神雖嫵媚卻也有著不可忽視的銳利，如藏在綿軟棉絮中的細針，微不可見卻閃著刺人的寒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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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連城菊花抽得厲害，現在應該沒事了吧……筒子們能看見傳上來的文麼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