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小女初長 第二十三章 喜從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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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府生活平平淡淡,人丁稀少,仆人也少,主仆們都是深入簡出的。這些年最近的喜事也是六年前花少爺入宮接受封號,隻是這封號也是華將軍之前戰死沙場得到的,花少爺子承父名,也算不得是件新的喜事兒。
再說小主人雖有爵位,但身無一官半職,入朝後也不知道能否得皇帝垂青,成為像他父親一般名震四方的鐵血將軍。花家榮耀依然,但能持續多久沒有人知道。
正是如此,當晉安王爺乘著轎子過來的時候,花府幾乎人仰馬翻。
蘇紅櫻雖為女眷,但她的行事作風早在花雲曦出生當夜便為眾人所知,雷厲風行相當有魄力,當真巾幗不讓須眉,故晉安王爺到來,蘇紅櫻雖輩分不高卻站在迎接的首位。
麵上雖是恭敬,蘇紅櫻心裏卻是萬馬奔騰。好歹是皇家!好歹是個王爺!來了也不事先通報一聲,體驗民情也不算這樣的吧,官員之間串門子不是這樣啊。就這樣寒磣過來,兩家都丟不起人的,真的是來聊天的嗎?你我兩家真的半分交情的沒有,如果是因為雲曦舍身救命,起碼也先來個天子文書才對……
心裏正將老王爺罵的天昏地暗飛沙走石,老王爺已經進了屋子。
蘇紅櫻又一臉恭敬,仆從們奉茶請安忙的不亦樂乎。
“蘇夫人不必拘禮,花府公子不愧英雄出少年,花雲曦年僅十四便勇退刺客,其勇可嘉,我本早該就過來,隻是近日聽說府上公子因染風寒,故遲了幾日。此次匆忙,並未顧忌到禮數,天子文書和謝禮明日便會奉上。”晉安王爺品了一口茶,放下。
蘇紅櫻聽完趕緊低了頭,畢恭畢敬的回了一聲。心道自己麵上必然是沒有擺出顏色的,他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是個人精了。
“犬子不才,承蒙王爺謬讚。”蘇紅櫻小心回答,“不知世子遭遇刺客,情況如何?”
“他很好,”王爺回答,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花雲曦,“果然器宇軒昂,俊美不凡。”
花雲曦第一次被人用器宇軒昂來形容,內心一時激動,難道最近苦練有效果了?她身為女子,身材已經算是高挑出眾了,但是作為男孩兒卻難免有些矮小。不知道的人隻是以為他還未到長個子的時候,等以後會出挑。
蘇紅櫻看了雲曦一眼,再看王爺的臉色,一時間還真弄不清楚這話的褒貶。
“這次來雖然不和禮數,”老王爺又回到原題,蘇紅櫻看他眼色便遣走了下人們,三人各懷心思,老王爺讓花雲曦坐下,接著說道,“但實際我是想單獨再送花雲曦一份禮物,一來他保護世子有功,二來嘛,我亦有心栽培他。”
像這樣公然的拉幫結派,蘇紅櫻還是第一次見到,僵了一下臉,又淺笑著,正要回話,被老王爺止住。
“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我知道你處事極為小心,此處有皇上親筆書信。”老王爺說完從袖間拿出一張字帖,蘇紅櫻連忙接過。
仔細看完,蘇紅櫻再無疑惑,老王爺接過,“你雖未涉朝政,但當今局勢大抵也是清楚的。之前未立公主的時候,形勢還未像現在這般緊張。隻是皇族如今隻有晉襄王膝下一女,後來冊封公主身份高出幾等,雖還未正式為神女,但神權最後大抵還是要放出去的,先皇時候,太子早逝,晉襄王雖為先皇嫡孫,隻因他那時候因年紀過小,又天生不足。先皇為天下社稷將王位傳與次子即當今皇上,如今太皇太後的外孫女與晉襄王結親,其女又將獲神權……”老王爺不再說話。
花雲曦咬著嘴唇,低頭聽老王爺這番話,心中便有了些計較。這未說出口的話,大家心知肚明。
自古一怕諸侯居功自傲,二來就是怕外戚專權了。太皇太後如今身體安康,朝中重要職位也是兩派各有參半,局勢非常不明朗,目前外戚雖勢力收斂,但始終是個禍害。
老王爺說完,將信紙疊好,隨手將信紙扔進一邊的暖盆,火光舔著紙張瞬間便上來了,隻消幾秒便將信函吞噬的點滴不剩,隻餘灰燼。
“好了,這話已帶到,我便回去了,”老王爺又站起身,別有深意的看了二人:“人道花氏一族,皆出忠肝義膽之臣。今日一見,傳言未變。”
蘇紅櫻聽了這話,心中震驚,她是知道皇上對花府的關照,卻不想竟能關注至此,夫君與皇上少年時曾是總角好友,她總以為皇家無情,花府前途斷不能用前事來衡量。如今看來,這位皇帝竟是個念舊的人。
花府或許能依然持續之前的繁榮。
拉著花雲曦一齊跪下,蘇紅櫻行了大禮:“花府定不負所望,為皇上為社稷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老王爺看著花雲曦緊跟著蘇紅櫻的動作,五體投地,行動間小心謹慎,心中忽覺不忍。她本該更驕傲的活著。
因為她才是名正言順的公主,是朱雀天定的神女,地位與國君平齊。
老王爺來的輕便,走的時候也悄無聲息。雖然這是第一次正式見麵,但很早之前我就見過他,並且在心中對他很是愛戴,這一次能歪打正著解救世子,我總覺得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
第一次見到王爺大約是五年前,那時候我還在太學院上學,那幾日因為在家裏病了一陣子,病好了回到學院,卻因為一篇古文沒有背誦被先生叫出去在院子裏端著水盆罰站,罰站都是在太學院的大門口,來來回回若是有人經過,一眼就能望見。大抵是讓我們丟丟臉,這樣就不敢耽誤學習了。那時候也是因為風寒,才稍好一些,因為這赤腳罰站潮氣從腳底侵入,於是又犯了病。
身上開始發燒,整個身體也因為太陽曬的昏昏沉沉,後來一盆水沒有端穩當,潑了一身。那時候先生是個極為嚴厲的人,又知道我是將軍之後,所以以為我身體是必定強壯的,當即叫宮人換了一盆水,接著站。
那時候雖說四月的天,氣候宜人,但風吹著涼水浸濕的衣服,我原本隻是額頭有些熱,後來整個眼皮都燙的好似燃燒起來,我隻覺得自己堅持不下去了。正是這個時候,老王爺從議事廳出來經過太學院,那一次他身邊不似今日這樣冷清,前前後後都簇擁著官員和宮人們,那段日子朝廷上下正在忙於商榷朱雀國神女的選定,爭執的好不厲害。
在選定天心公主之前,朝廷曾三番五次就神女的選定鬧了好幾次,一部分官員認為天心公主再合適不過,因為她的生辰和祭祀占卜出來的一樣,就這一點就完全可以確定了。但另一部分官員卻認為,神女自然還是皇上的親女才好,皇上正值壯年,皇族完全可以再誕下一位公主,隻要朱雀神還未有啟示,神女的歸屬就是變數,不宜過早確定。
可見從那個時候朝廷的分化就初見端倪了。
我記得當時整個人頭昏眼花,眯著眼睛看到老王爺走在最前麵,眉宇微皺,表情很是陰沉嚴肅,身邊的官員在他耳邊小聲說這話,他是不是的點點頭,或是製止。宮中的桃花樹開的正鮮豔,我整個人被擋在了院門外的桃花枝後麵,也不知道那時候想著事情的老王爺是如何巧合的突然轉過頭,而後透過層層枝椏看到了我。
雖然那時候人已經很不清醒,但我還記得他當時看我的眼神,似乎有些驚訝,而後有些遲疑的走過來,等看清楚了我,他緊皺的眉毛突然鬆開,對我很寬容的笑了。
“你這是為什麼罰站?”他笑眯眯的問,表情和之前完全是天壤之別。
我根本來不及想什麼,一來有些突然,再者我已經燒糊塗了,隻是呆板的回答道:“因為沒有背出來《學記》。”
“那你這樣站著就能背出來了嗎?”他又問。
我想了一下,覺得這個問題實在是怪,但還是老實回答:“不能。”
“哦,那你就回去太學院接著學習罷。”他對我眨了眨眼睛。
那一群官員被他丟在後麵,我越過他的身體看到他們伸長了脖子朝著我們這裏看,因為聽不見說話的內容而有些急切。
他們帶著官帽伸長脖子的樣子,不知怎麼的讓我想到了淺灘裏的烏龜,於是撲哧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他看了我的表情,好奇的問。
“王爺免了我的懲罰,所以我有些高興的忘形了。”我放下水盆,再站起來的時候身子有些不穩。我雖然身上難受,但還沒有糊塗到說出實話。
“你還能站穩嗎?”他似乎從我延遲的動作中發現了不妥。
“不礙事,我很好的。”我又笑,隻是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一個人變成了幾個重疊在一起,我再一閉上眼睛,便什麼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