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三、高山映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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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江湖中人心思各異的觀望、期盼中,劉正風金盆洗手的日子終於要到來了。各門各派,各路散人,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都直朝劉府而去。
東方不敗與黃裳兩人沒有刻意易裝,自然是扮作一對夫妻,跟著那些遊俠散人的步子進了劉府。他們都是一些“慕名而來”的散客,安排坐席時,都是一些邊角的座位,隻還不等坐席安排好,就聽得門外傳來一陣銃響、鑼鼓、鳴樂聲,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有官差踏入了大廳,繼而可聞一聲“聖旨到”。
這一串的變故,讓所有人都莫名所以。東方不敗挑了挑眉,轉眼就對上黃裳滿是興趣的目光,不由得微微勾起嘴角,傳音道:“裳弟看什麼呢?”
黃裳笑看著劉正風接了聖旨謝恩,回道:“看戲。”
其後發生的事情,果真是精彩紛呈,比得梨園上演的大戲還要跌宕三分:先是劉正風與朝廷牽連,被皇帝封了個“參將”,繼而是“洗手”被嵩山派的弟子拿著五嶽盟主的令牌阻攔下來;在眾人還沒理清事情緣由後,劉正風便被按上了一個與日月神教東方不敗勾結的罪名。
大廳內混亂一片,嵩山派的人正挾著劉正風妻兒逼迫劉正風。
聽得這劉三爺問“孩兒,你怕不怕死?”,黃裳不由得湊在東方不敗耳邊,輕道:“這嵩山派的作為,可真不像名門正派。”
聞言,東方不敗是一聲冷嗤:“好一個‘鬼蜮伎倆’!”他日月神教真要對付這些名門正派,何須費這等精神,派曲洋以音律誘-惑一個小小的劉正風?!
士為知己者死,這劉三爺倒也是漢子,隻是可憐了他的家人。黃裳暗想,遂又問:“曲洋是你教中的?”
“他乃我神教長老。”東方不敗麵色略寒,“此先本座也曾聽聞曲洋與劉正風有往來……”
“東方也不必惱怒,”黃裳笑了笑,道,“聽那劉正風之言,他們倒是好比那伯牙子期,純為音律之交,想那曲長老也沒算背離神教。”
東方不敗點頭:“我也不想插手此事,且就如裳弟所言,當做看戲,我今日倒是瞧瞧,這些名門正派,是如何個正義法!”他說著話,目光就落在那嵩山派狄修身上,見對方直將短劍刺入了劉夫人身體裏。
黃裳搖了搖頭,心下隱約感覺到,嵩山派的那甚麼左盟主心思真是不簡單。
“可憐可憐。”他歎息著。
東方不敗聽在耳裏,瞪了這長籲短歎的人一眼:“你倒是好心。”那劉正風可是為了知己與氣節,眼睜睜地看著一家人死在麵前。
黃裳笑,悄悄地說道:“我可憐的是,藏在屋頂上的人哪!”原本看戲的心情,倒是淡了些許……他猜測藏在那裏的人定是曲洋無疑了,可憐為了一個誓言,隻能隱忍著不能出麵相幫、發作。
聽黃裳的說辭,東方不敗微愣,神色遂變得有些難看:“曲洋!”這裏有千餘號人物,又極是喧嘩,加上他一心注意劉正風那邊,竟沒注意到曲洋甚麼時候潛伏在屋頂上了。
“雖然曲長老武功不錯,”黃裳看了看混亂的場麵,“這裏盡是正派人,他便是現身了,怕也是難以挽回局勢。”說罷,他瞅著東方不敗,“東方有何打算?”
“五嶽派本座往後必會收拾的,”東方不敗冷聲道,“今日就暫且放過這些偽君子。至於曲洋,他既是說‘肝膽相照’,本座倒要看看他能為‘知己’做到哪一步?”說至最後,已是極度不悅。他日月神教的人,何時竟去顧及這些“正派人士”!
黃裳點頭,便也不再多問,隻通過屋頂上任極其細微的氣息波動,心知對方怕是快忍耐不住,今日這劉府當真免不得一場惡戰罷!不過東方不敗既然隻冷眼旁觀,他當然也不會瞎操心甚麼!
果不出黃裳所料, 在劉正風準備拔劍自刎時,曲洋自屋簷飛下,以“黑血神針”擋住正派人士的圍攻,拉著劉正風逃出了劉府。二人這一逃,惹得場麵愈發混亂,嵩山派那幾人也是立即追了出去。
“東方,我們要跟過去嗎?”黃裳看著東方不敗緊蹙眉頭的樣子,說道,“曲洋畢竟是你神教長老,我適才見他受了一掌,怕是有可能損及了心脈。”
東方不敗也沒有猶豫,點頭道:“裳弟說的是。”這嵩山派欺人太甚,故意往神教身上潑髒水,挑起各門派對神教的仇恨。如今當著他東方不敗的麵,想要屠害日月神教的長老,絕沒有這番道理!
黃裳與東方不敗本就是名不見轉的散客,便是趁著這喧鬧混亂的當頭,二人悄悄地離開了劉府,追索曲洋與劉正風的蹤跡。沒多時就在城郊發現費彬,兩人對視了一眼,便悄然地跟蹤了過去。
待行至一處瀑布,黃裳聽到瀑流聲中夾著的旋律,乃是琴簫合奏之曲,想起那劉正風所說的話,便給東方不敗傳音道:“這曲子倒是新鮮。”
東方不敗睨了他一眼,一直冷凝的麵色舒緩了些許,勾起嘴道:“裳弟若想要,我便替你討來就是。”
黃裳失笑,遂跟著東方不敗小心地避在了石壁後,等那劉正風與曲洋合奏完了曲子,正唏噓歎息時,費彬殺了出來。
“那邊還藏著兩個人。”黃裳抵著東方不敗耳邊說。
東方不敗微頷首,正是知曉那邊藏著身份不明的人,他才不著急現身,且待看看都是些甚麼人。便這時,費彬與曲非煙幾招下來,將曲非煙掀到在地要下殺手,藏著那頭的一男一女喝了一聲,跑出來阻止了。
再一細看,那女子可不是個尼姑!東方不敗嗤了聲:“五嶽派的人快得聚齊了。”說罷,在那幾人揮戈爭執間,他腳下輕點,便躍了過去。
黃裳緊隨其後,恰看到費彬持著長劍將要刺向動彈不得的曲非煙,便是身形一晃、指尖輕彈,僵持的幾人都沒看清他的身形,就聽得原本惡形惡狀的費彬大嚎了一聲,滾到地上,身體痙-攣抽-搐著。
劉正風與曲洋俱是一驚,這定睛一看,才發覺了這如憑空出現的一對男女,看似應是一對夫妻了。
“你們是何人?”問這話的是險些喪命、被驚嚇得不輕的儀琳。
東方不敗沒有理會她,隻冰冷地盯著氣色不虞的曲洋,嗓音微寒:“曲洋,你好大的膽子,竟是背棄神教,與五嶽派的人勾結往來!”
曲洋是知曉東方不敗真實麵貌的,隻是眼下看著這婦人,心頭一驚,隻覺其與教主有七成相似,麵容卻是顯得過於妖異而嫵媚了,再瞄到黃裳這副生麵孔,一時也不敢確定。但他心知,這“婦人”既是如此直白地說出神教,至少是神教中的人。
“你們是魔教的人?”聽到東方不敗的話,又是儀琳開了口。
黃裳這回瞥了她一眼,手指隔空輕彈,就解了曲非煙的穴,嘴上笑道:“我隻是有些好奇適才二位彈奏的譜子……笑傲江湖?”
曲洋便出聲,對著東方不敗恭敬地說道:“不知這位……夫人是在神教中擔何職位,曲洋多年未回教內,卻也瀆了護法長老一職;但曲洋與劉正風相交,皆出於對音律的癡迷,非是要投靠五嶽派,更無半絲背棄之意。”說罷,他又看向黃裳,“適才公子救了非非一命,曲洋見公子也是好樂雅士,這曲譜若你想要,我們便授於你,也免得我二人亡命,這曲子就此失傳了。”
說至後來,他本是受了重傷,已然頹廢萎靡,當是了無了生意。
聽曲洋這般說,東方不敗冷哼了聲:“我神教長老,豈可如你等這般懦弱!”
這當頭,令狐衝驚呼一聲:“當心!”想要阻擋,偏是慢了半拍。
原是那疼得滿地打滾的費彬,忽然發難,直朝背對著自己的黃裳拍掌而去。在場其他五人,頓是又將心提到嗓子眼兒了,那曲非煙倒是機靈,忙拿起劍想著擋上一擋,卻見那費彬保持著舉手的姿態,猛然往後一摔,倒在了地上,身體扭曲,再無了氣息。
令狐衝忙是上前查看,心下吃了一大驚:這費彬的眉間正中,有一個鮮紅的血點,莫非……他驚愕地抬頭,看到黃裳溫笑地盯著費彬的屍體,雙手皆負在身後,而那位“婦人”則是麵色猙獰,抬在腹前的手指間隱現寒光。
曲洋看到這一變故,心神大駭,再看向東方不敗時,眼神不免透著點驚然,隻這場合下也不好再開口多說。
東方不敗嫌惡地將目光自費彬的屍身挪開,再度看向曲洋二人,也無心再去追究,淡聲道:“把笑傲江湖的曲譜交出來,今日且饒過你等一命。”說到底,曲洋也沒做出危害神教的事情;而論起瀆職,他這個教主,比之更甚。
救這曲洋一命,是因為畢竟他東方不敗人就在此,斷不會讓自己教中的人,在自己眼前平白受了那些正派的侮辱。至於劉正風,東方不敗斜睨了他一眼,對於這等落魄無能的前正派人,也提不起殺人的興致。
曲洋與劉正風得了黃裳與東方不敗的相救,答謝了一通果真是將曲譜授予了黃裳,遂在曲非煙、令狐衝與儀琳攙扶下,緩緩地下了山去;東方不敗沒有去管他們之後的打算,隻吩咐了手下暗地裏盯梢,其後便同黃裳回了逢源客棧。
對於東方不敗輕易地放過曲洋與劉正風,黃裳其實有些許意外的。
“我知裳弟對他二人有幾分讚賞。”東方不敗沉默許久後,這般說道,算是解答了黃裳的疑惑,“何況,我殺了他們,可不是正好順遂了那左冷禪的意!”
聞言,黃裳笑了笑:“說欣賞有些過,不過是有些感慨罷了。”話如此說,他確實覺得那二人當真這般死去,也著實可惜了點。這世間,紛紛攘攘,絕大多數人都沉湎於權勢名利的爭奪之中,隻這二人既能顧全氣節,又可全然不在意身份、立場的殊別,為一曲旋律,甘為知己、同生共死,倒委實值得人讚歎。
東方不敗看他嗟歎的模樣,心下有些不以為然,卻不欲做爭執,嘴上道:“裳弟,我們回黑木崖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