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十步殺一人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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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十三年,江湖上傳言自雪域來了一位阡陌客,其身上懷有三顆子回丹珠。這傳言,不算沸沸揚揚,卻是有心人皆知。
    莫管這子回丹珠到底是否具有那般神奇的藥效,能被傳為聖果的,總不比尋常物。人道,寧可信其有。大小門派,遊俠散人,誰不心動那樣的聖物?
    又幾日傳來,黑苗隱名了數十年的“雙怪”青山叟、紅麵婆因搶奪子回丹珠,不得,反被那黃姓阡陌客誅殺了。那雙怪多年來,手下養了不少毒物,今知曉了他們的師父被殺,都蠢蠢欲動,有心奔赴中原報仇。
    傳言真真假假,不得而知了。
    “隻知那人姓黃,行事不羈,來曆神秘,道是自天山而來。他的武功招數都是極其詭秘,一個巧勁就能輕易地化解對手的招式。看似他隻要手指輕點到對手的手腕,就能讓對方身體疲軟而不敵落敗。”
    男子一身紅衣華服,負手佇立在窗畔,聽了此話,隻輕揚起語調:“這般神奇?”
    “是的,我等觀察了數日……怕都不是他的敵手。”
    紅衣男子輕哼了聲,再不言語。
    門外忽傳一聲:“教主,楊蓮亭求見。”
    就見原本麵如凝霜的男子,神情有一絲不易察覺的鬆動。他垂下眼,如要掩飾那一絲複雜的掙紮的情緒:“進來罷!”
    這幾日,開封卻是熱鬧了幾許。
    黃裳依舊是一身泛白的青衣,行走在郊外的小徑上,一手舉起酒罐,爽快地灌下一大口!便是沒了多少記憶,這醇香濃烈的口感,哪能讓人不懷念?!
    酒雖非上品,但於他,也算解了一份心情。想那些年,他靜坐幽穀,全然忘記自己的本性與喜好。
    說及此,倒也是感激那雙怪的攪擾。三年多來,他重新體味這人世五穀雜糧的滋味,到底覺得,他確實是活著的人了。今時尋著模糊的記憶隨意而行,即便找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遍踏這中原內外五湖四海,看盡那三山景色五嶽風光,也不失是妙事一樁!
    ……若忽略這些惱人的跟蹤者,則是更好!
    他不會隨意殺人,卻慣常隨性不羈,若真惹得不耐煩了,也不在意殺盡了這些人。至今未動手,隻是沒有興致罷了。
    彈指間即能踩死的螻蟻之輩,何來引得起他的興致?
    但凡高手,自希望與高手較量,這才是本事,這才能爽快!
    黃裳不由得想到幾大門派,還有備受詬病的日月神教,若得機緣,定要與那些口舌稱讚的高手過過招。
    ——不知那被稱為第一人的東方不敗,武功又到底是怎樣的高深?
    他對武學的追逐,自成了一種執著,甚至是本能。
    不過想歸想,黃裳也沒真打算,獨身闖山門去挑釁各大門派掌門人。
    諸事隨意罷。
    在這開封居住了一個多月,倒覺得此地算是物華天寶,若不意外,停留個一季半載的,過一段清靜安逸的日子,也是樂事之極。
    黃裳步伐漸緩,過了前麵的池塘,不遠處小丘腳下便是他現下的家了。
    他不喜自己的家裏,沾染血的腥味。
    仰頭猛地灌了口烈酒,心下不由得歎息:可惜了這半壇子的酒了。身如鷹隼,他倏地轉了個身,飄落在丈餘外的樹梢頭,手中的酒壇子飛了出去。
    那拋灑在半空中的酒水,劃過一道亮麗的弧度,如一道堅挺的屏障,迫得突然發難的十來人急往後退了幾大步,險些掉落進池塘。
    酒壇擊中了其中一人,伴著碎裂的聲響,是那人口中溢出的悶哼,遂見他如那破裂的壇子,頹然無力地摔落在地上。
    “師兄!”一人淒厲地喊出,再看向黃裳時,眼中的恨意似要燃燒,“殺了他,給師兄報仇!”
    十幾人對上一人的廝殺,結局在意料之中與合理之外,自然是一方毫無疑問地壓倒另一方,成了單方麵的屠殺,隻這屠殺人是黃裳一人。
    他手下沒有留情,突襲的眾人這才知曉了,這個看似儒雅文弱的書生,狠絕起來,是令人震懾的殘暴。即便此時萌生退意,卻已然被對方密不可泄的招數堵死了逃路。
    最後二人,絕望地趴在地上,卻意外地沒迎來致命的疼痛。
    黃裳收手站穩,看也沒看那苟延殘喘的二人,隻勾著嘴角,淡笑如清風般怡人:“兄台,這戲看夠癮了嗎?”
    就聽驀然一陣大笑。那笑聲雖不掩狂氣,卻意外地悅耳動聽,黃裳眉頭微挑,動也不動地等待那人現身,而地上原本還保留一份清醒的兩人,已經開始口吐鮮血了。
    好深的內力!
    讚歎始起,他就見一抹紅影,如驚鴻般急速掠來,幾乎是同時,以他絕佳的眼力可見數道銀光直麵擊來。
    黃裳不慌不忙地躲開對方這一攻擊,繼而是果斷地反擊。幾招對下,他不得不認真了幾分——這個對手,當真是近四年來,唯一一個讓他感覺到有些吃力的人。
    紅衣人身法詭變,內力渾厚不提,隻速度就快得讓人難以應付。黃裳終是被逼得使出了十成的功力,隻看對方幾乎是招招致命,若再不全力以赴,當是要交代了這條性命。
    即使酣戰正興,黃裳也不由得詫然分心:這個人的武器竟是繡花針!雖然他自己並不需要借用兵器,雖然他也知道各路奇特的暗器,當這繡花針發揮出奇巧精妙的功法時,依然令他讚歎不已。
    這一交手,便是數百招。
    黃裳沒有落敗,也同樣沒能取巧。對戰中,他幾乎是貫注了全部的心神,不敢稍有差錯。這紅衣人速度極快,又是以繡花針做武器,逼得他難以近身。
    以往常用的一些招式,眼下他也不能使出,更多時,隻能以內力為支撐,以掌、抓隔空借氣流來反擊對手。
    這具身體的內力,到底是差上了一籌。與紅衣人又對上了一招後,黃裳不由得被逼退了丈餘,遂覺得耳邊一絲寒涼,擦著臉頰的繡花針帶著一串血珠。
    “兄台好功夫!”他真心地讚美。
    紅衣男子沒再緊逼,落在他兩丈之外,一手背在身後,若有所思地打量起黃裳。
    黃裳淡淡一笑,忽略著臉頰上的一絲疼痛。將近四年了,他也曾與一些高手交手過,這是頭一次傾盡了功力,卻落得了下風。
    這一戰,他輸得口服心服。
    何況……黃裳注視著這個俊秀的男人,適才對戰時無心注意,眼下這一細瞧,他倒看出幾分不對勁。
    ……這個人,內息有些不穩,似是體內的陰陽衝突得厲害,折損了功力的發揮。若非如此,他怕早就被對方打敗。
    不是他的武功不好,而是對方的攻擊力強得驚人。
    “這些年來,你是第一個與我打成平手的。”紅衣人勾起嘴角,把黃裳打量了一番後,如是開口,“你的身法招數,我卻眼生的很,不知道是哪個門派的武功?”
    黃裳搖頭,漫不經心地伸手抹了抹臉頰的傷口:“是我輸了,若非你有內傷,怕百招內就能製伏我。”
    此話一出,紅衣人眼神驟然變得狠戾:“你為何說我有內傷?”語音尚未落,他已經來到了黃裳麵前,右手掐住了對方的頸脖。
    黃裳絲毫沒有性命受到威脅的緊迫感,語氣淡然:“在下懂得醫理,你的氣色不虞,便是作了如此猜測。”
    紅衣人不置可否,手上力道不減,隻陰狠地緊盯著他。
    黃裳笑了:“莫不是因為內傷欲奪得子回丹珠,你又何必與我交手?”
    紅衣人瞅著他淡定自如的模樣,冷哼了聲,緩緩地鬆開手,語氣不屑:“子回丹珠還不值得我那般在意。不過是聽說了黃兄弟武功高強,又適巧路遇你與人交手,一時心生了幾分戰意而已。”
    這卻是有些意外了。黃裳仔細地打量起對方的神色,沒想到難得有人打得過自己,卻不是為了子回丹珠。
    再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這人內力渾厚,即使陰陽之氣一時衝突不穩,花費些時日與心神也能自己慢慢地調和過來。
    依他對這江湖上高手深淺的猜測,麵前這紅衣男子,當屬於第一等高手之列,聽他適才的話語,怕是難找得到能夠匹敵的對手罷!
    如此……是拿他練手?
    “你還沒說,你使得是甚麼功夫?”紅衣人再問。
    黃裳心下失笑:倒真是個武癡。
    “我無門無派,這身武功都是自己冥想出來的。”黃裳說道,“這些招式,我也沒心去取甚麼稱謂。”
    聽了這話,紅衣人沒再多問,隻眼神分明透著懷疑:“哦?”
    不想再糾纏於這個問題,黃裳轉開話題,問他:“適才與兄台一戰,真是暢快淋漓。”這是實話,他亦能算得一武癡,“不知兄台是何名諱?”
    紅衣人哼了聲:“問別人名姓前,不是先該說你自己的嗎?”
    這人的模樣,倒是高傲得……可愛。黃裳心下莫名生出這般想法,也不說出口,甚是好脾氣地說:“我叫黃裳,你可稱我為晟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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