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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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未來怎樣你都要保持堅強
從羅湖到橋頭的長途客車上,隻剩下我一個人的時候司機問我在哪裏下?我說要去下截學校,我不知道它在哪裏?
司機說:你到鄉下去支教。
我說:不,是工作。
其實都不是,隻是不曉得有什麼必要向一個陌生人去解釋清楚去鄉下的民辦學校教書是我需要工作,而那所學校的校長是我的小學老師。他問我要不要再教書。我就去了。
那是下崗多年後,這期間的多年裏,我一直在一個城市又一個城市裏混日子,做過生意也當過無業遊民。對工作已經失去了興趣,隻能以賺錢養活自己為目的去做事。而下截學校是最適合的去處,因為有工作經驗和不算太低的薪水。其它一些冠冕堂皇的語言不過是自欺欺人。
是誰說過,要騙就騙別人,千萬別騙自己。
雖然是開放的沿海城市,下截也實在是個很偏僻的小村。隱藏在許多高大的綠樹間的學校,是幽靜的地方。學校對麵是一個古老的姚姓祠堂,使這南方的鄉村讓人多了幾分喜歡。
在民辦私校與在家鄉的公立學校上班是完全不一樣的性質。最大的不適應就是工作量,那時候,我帶兩個班的語文課再加上班主任,還有就是家訪,各類表演的節目排練,公開課,書畫體操比賽,以及家長開放日等等。
工作永遠做不完。
幾乎沒有時間用來為自己的人生處境傷心。那時候,我的婚姻到了破裂的邊緣,是逃避現實,一個人來到南方的。
在學校,許多事情的發生是讓人防不勝防的。
那是放學了,在等校車第二趟回校接孩子們的時候,班上的楠與另一個學生發生了衝突,結果被開水燙傷了。接到電話的時候,我正在家訪,匆匆地趕回學校又帶楠去醫院裏敷藥包紮才專程送他回家。
楠的家在工業區,是一個小小的理發店。他的父親問明情況後說學校得保證孩子不留傷疤。我說都是我工作不到位,請您原諒。學校會負責讓孩子一直治療,而且醫生說了不會留痕。不想這時,楠的母親抱著更小的一個男孩從外麵回來,她說:怎麼了?怎麼了?你們老師是幹什麼的?楠的父親把她拉到一邊不知說了些什麼之後,她又對楠一陣亂指責:你就是這樣不讓人省心,除了打架你還會什麼?
當時,楠依偎在我旁邊不說話,我也不說話。楠是個做錯了事的孩子,而我也像個不可饒恕的罪人。那氣氛讓人難受。
每隔幾天我都帶楠去醫院換藥,直到醫生說沒事了。
我又一次專程送楠回家。
楠的母親態度依舊不怎麼樣,倒是楠的父親一定要請我吃飯。我謝絕了。他堅持送我一程。
在路燈下,楠的父親說這孩子這樣都是他的錯,楠的母親是後媽。楠沉默而叛逆。現在改變了不少。有時候楠會回來與他說我這個老師。他說知道楠喜歡我,也知道我對楠做得夠多了。他斷斷續續說了一些話,讓我明白了他的家庭狀況。楠的父親幫我叫了“的”,我沒有回學校,在橋頭的街市閑逛。我隻是想一個人走走。
街頭,一群年輕的男孩女孩站在一起,其中一個在說:長得帥是我的錯嗎?然後是一陣哄笑。
他們的快樂更襯托出我的孤單。匆匆地加快了步子。
當我不再年輕的時候,學會了隱忍和克製,至少能做到不輕易憤怒和哭泣。
可是,那個晚上,我坐在女人世界前麵的台階上肆無忌憚地流淚。那一刻,才知道,流淚不是因為我脆弱,而是對生活對命運的妥協。
女人世界已經打烊,路上的行人也漸漸稀少。
旁邊治安崗亭的保安也許是看著我哭了很久,走過來遞給我一小包“清風”,他說:姐,需要我幫你嗎?我接過“清風”,站起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控,怎麼會一個人坐在異鄉的夜燈下這們流淚?
我淡淡地看著他,沒說話,連謝謝都沒說。之前我們是陌生人,轉身離開,我們還是陌生人。隻是他那聲姐,讓我覺得溫暖。
後來的許多時候,隻要有人叫我姐,我就會想起那個陌生的男孩,連他長什麼樣子我都沒有看清楚,但我清晰地記得他叫我時親切的聲音。
這是人與人之間最真實的情意。
就像我曾像母親一樣真心地照顧疼惜楠。而那些日子,楠的母親從來都沒有到醫院看看楠,我不明白做母親的人怎麼可以冷漠得像路人?真的是憤怒,同時我也為自己覺得委屈而慚愧。
離開下截學校時,也自責過。因為和學校簽了三年的用工合同也答應過我的老師要好好做的。
我可以騙別人,但不能騙自己。那時的我,對講台的熱情早已沒有了,隻覺得累,人累心也累。在那樣的狀態下,我又怎麼能真正成為一名好老師呢?
也是那次離開之後就決心不再教書。
如果工作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掙錢養活自己,怎樣掙不是掙。後來我寧願做營業員或者做工廠的流水線。
人生中的那一程,是我的一個錯。
子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