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 清君側  第一盞 入宮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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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入宮的那一天,晴空萬裏,抬眼望去一汪澄藍,是個難得的好日子。
    大清早,香兒、玉兒就開始細細地檢查起婚服有無紕漏,結果竟在裙擺發現幾處被劃破的跡象,頓時大呼小叫起來,連聲問我該怎麼辦。
    “這皇上要是怪罪下來,奴婢們怎麼擔待得起呀!”
    “昨日、昨日送來的時候,奴婢檢查過一遍,明明是好好的呀!”
    我瞥一眼那大大小小幾處劃痕,心想應是昨夜晨軒帶我去桃沁園的路上,不慎被矮灌木枝勾破的。
    香兒道:“小姐,玉兒的針線活兒做得好,讓她趕緊拿去補一補吧!”
    玉兒連忙點點頭。
    見她們倆神色那麼嚴峻,我俯身探去仔細瞧了瞧,卻突然覺得,昨夜和晨軒雖然拜了天地,可真憑實據留下來的念想,恐怕也隻有這幾道破碎的劃痕了。
    看著裙擺,登時有些惆悵與不舍。
    “小姐?”
    好在有丫鬟們的提醒,我很快收斂情緒。須知從今日起,我不能再隨心所欲由著自己的性子胡來,需時時謹言慎行,以免大計不成反而殃及池魚。
    譬如這“真憑實據”,就是斷斷留不得的。
    於是我利索地吩咐玉兒:“那便拿去補一補吧,主要是大的劃痕,小的那些若時間來不及也就算了,這套宮服下擺處褶皺頗多,想來不容易被發現。”
    玉兒應下,立馬忙去了。
    大約辰時,沈公公來到府上,先是確認一切順利,然後將妃子的金印、寶冊交予我,說是要我隨身攜帶,在慶典上舉印謝恩。
    其實此次封妃,有一事出乎我的意料。本以為鄭熙會直接封我為貴妃,就像當年六姐入宮時那樣,可許是他對我的感情並沒有當年對六姐那麼深,許是他顧忌這一年來楚家風頭太盛,總之,最後便隻封我做個妃。
    不過,這倒不打緊。隻要受寵,妃亦可淩駕於皇後之上,更何況鄭熙的六宮裏還沒有這麼一位母儀天下的主子。
    接了金印,我便回屋沐浴更衣,隻待午時,宮中人馬來迎我入宮。
    一上午,都沒見到晨軒。我讓風色去打探一下,卻也隻回稟說,三少不在府中,不知去向。
    ※※※
    午時差一刻,浩浩蕩蕩的儀仗已經列隊整齊地排在楚府門口。當年六姐入宮,乘著七匹白馬拉的鑲黃皇輦,後跟百人儀仗,而今日,我的場麵更為鋪張,竟有白馬九匹、儀仗數百人,殊榮可謂更甚。
    看來,我這“妃”的頭銜,還真是沉甸甸的。
    看來,鄭熙到底是被我當日一舞迷了心智。
    父親與姨娘們將我送到門口,父親寡言少語,姨娘們則一口一個“以後就靠小九,哦,不,是婉妃娘娘提攜了”。
    我草草答應,敷衍了事,顧盼一周,還是沒有見到晨軒。拂曉他從瀟湘苑離開的時候,的確說過他不打算來送親了,可我以為他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竟當真不來送我了?
    一偏頭,隻見大哥不知何時已站在我的身旁,手握馬鞭,笑說:“軒兒說今日他在聽風茶館有要事脫不開身,不能來相送,特托我禦馬在側,送婉妃娘娘入宮。”
    我朝風俗,家中女兒出嫁,若有兄長,可騎馬隨隊相送。本來,這個位子當仁不讓是晨軒的,可既然他擺明了不願意,我也不會勉強。
    我道:“那就有勞大哥了。隻是,大哥一口一個‘婉妃娘娘’,叫得九兒心裏泛酸。九兒雖入宮,也還是大哥的妹妹,大哥還是像以前一般,喚我‘九兒’吧。”
    大哥不假思索便應了:“也好。”
    耳邊忽然花炮鼓樂聲大作,原來是到了吉時。
    “吉時到——”沈公公拖長聲調報了一聲,隨後疾步到我身邊,“請婉妃娘娘上禦輦。”
    一位小內監在轎輦邊躬身,好讓我踩著他的背上輦。
    身旁,大哥伸出一隻手來,示意我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宮中妃嬪走路,總是弱柳扶風般地被攙著,好像離了人便無法前行似的,我對此嗤之以鼻,不過現在,也得入鄉隨俗。
    我衝大哥嫣然一笑,抬起手臂由他扶著,步履翩翩地走到轎輦邊上。
    “洛婉。”
    不想登輦前,大哥突然叫住了我。他沒有叫我“九兒”,而是洛婉。
    我詫異:“什麼事?”
    他深深看著我,語氣竟有些張狂的味道:“我會盡快把你從皇宮那座牢籠裏解救出來。你相信我。你等著我。我一定會將你從他身邊奪回。”
    鼓樂聲太大,我一定是聽錯了。花炮的煙太濃,他眼中的情愫,也一定是我眼花誤解了。可我明白自己是在自欺欺人,我根本沒有聽錯,也沒有誤看。
    “大……哥?”
    他說要我等他,是何種“等”?他說要把我奪回,是何種“奪”?
    這話,難道不應該是晨軒對我講,才更妥帖些嗎?
    他這番話著實叫我大吃一驚,更是摸不著頭腦,我從來沒看到過這麼言辭激烈、情緒外露的楚晨軾,瞬間,覺得他有那麼一點,陌生。
    “娘娘,該上輦了。”
    我茫然地看了一眼上前提醒我的沈公公,又疑惑地看向大哥,大哥卻略微垂眸,重新換上恭敬的表情,一本正經道:“九兒在宮中一定要珍重自己。”
    與方才判若兩人,仿佛剛才一切隻是我的錯覺。
    可我無暇再追問,隻得登輦,心中的疑雲卻久久揮之不去。
    轎簾垂落,我聽得沈公公一聲“起轎——”,隨即又是一陣鼓樂,轎身晃動了一下,慢慢被抬起,平穩向前行去。
    ※※※
    除了沒有皇後的名分,除了沒有自朝鳳門過,我入宮的一切排場都奢華到了極致。
    重華宮,朝陽殿。
    “婉妃娘娘到——”
    我在兩個侍女的攙扶下,跨過門檻,壓著步伐,一步一步、擲地有聲地向遠遠坐在至高位的鄭熙走去。左右兩邊是按位份從高至下坐著的兩排妃嬪,此時除了離皇上最近的晴貴妃與另外兩位與我同位份的妃子——靈妃與慶妃,其餘人都站了起來,繞到各自的矮幾前站好,在我經過的時候,屈膝行禮,殿堂裏回蕩著聲聲“娘娘千歲”。
    這感覺,陌生,卻不讓人討厭,不像我想象的那樣虛偽無趣,反而讓人有種掌控的妙感。
    好長的一段路。我終於走到鄭熙座下,抬眸,鎮定地看向這個君臨天下、為我傾盡榮華的男人,繼而屈膝下跪,雙手將金印托至額前,俯身輕叩首,嘴中念道:“臣妾楚洛婉,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鄭熙正襟危坐:“楚氏洛婉,天資聰穎,知書達理,溫婉和善,舉世無雙。今冊為婉妃。望你今後能表率六宮,寬容待人,識得大體,並綿延後嗣。”
    我聽著乏味,在他說完後,一板一眼地答了句:“臣妾謹遵皇上所言,必不負厚望。”
    鄭熙隻坐了半張龍椅,此刻滿意一笑,急切地向前探身,“地上陰冷,別跪著,快起來罷!”
    “謝皇上。”
    “賜座。”
    我起身,將金印交給身後的香兒,並不急著坐,而是走到晴貴妃桌前,行屈膝禮:“臣妾見過貴妃娘娘,娘娘千歲。”又轉向靈妃與莊妃,喚道:“兩位姐姐安好。”她倆人也站起來還了禮。
    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我的位置也是離鄭熙最近的,就在晴貴妃的對麵。
    鄭熙揮手宣布開宴,頓時笙歌四起,穿紅戴豔的舞女款款而入,翩翩起舞,令人眼花繚亂,顧盼不暇。
    我輕抿著嘴,故作清冷狀,毫不留意眼前的歌舞升平,隻吩咐侍立在一旁的香兒往我的酒樽裏倒些酒。才舉起酒杯,隻見鄭熙朝我傾過身來,柔聲道:“婉兒,莫要空腹飲酒,十分傷身的。”
    婉兒?
    我在心中冷哼一聲,麵上不動聲色地放下酒杯,淡淡道:“多謝皇上關懷。”然後吩咐香兒夾菜。
    簡單地吃了幾口,第一支舞也表演完了。舞女散去,我不經意抬眸,就對上晴貴妃探究的眼神。見我也看著她,她立馬換上一副笑臉,道:“本宮聽皇上說,婉妹妹的舞姿有如天女下凡,令人心醉神怡。”
    我瞥了一眼鄭熙,又定定地看向晴貴妃,打起精神應付道:“皇上過譽了。臣妾愧不敢當。”
    “愛妃實在不必謙遜。”鄭熙笑吟吟地注視著我,那濃濃的愛意壓得我要抬不起頭來。若我現在不做點什麼,今晚他必定會點我侍寢。
    說話間,弦樂又起,第二個表演,乃是三人彈箏,七人吟舞,眾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我則低下頭,為自己倒了杯酒,趁人不注意,將之前藏在長長護甲中的白色粉末,悉數倒進酒盞中。
    這是問司叔叔要來的藥,服下後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但可以暫時使脈象紊亂,並伴有麵色發燙的症狀。
    抬頭,一飲而盡。隻待這支舞結束,我便可上演一出金蟬脫殼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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