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色泛白，熱鬧的人群才漸漸散去。我也很艱難的在人擠人的漩渦中找到了自己被擠丟的鞋子，同時救出了被一群戲友包圍的柳夜闌。
    本來以為鞋襪分家的自己已經夠狼狽的了，沒想到夜闌居然連貼身的褻衣都被撕破了……他楚楚可憐的瑟縮在角落，咬著手指看著我——那眼神閃閃發光，像是在狼群中看到希望曙光的小白羊……
    我們木木的對視，然後哈哈的笑著。
    ~
    表妹蘇綰月果然如約派人來接我和夜闌。
    到了王家，裏麵的仆人婢子都是滿臉疲色，嗬氣連天。招待起我們也是好像隨時會瞌睡的樣子。
    他們許是忙活了一晚上過於辛苦，我和夜闌也不好意思占著人家的時間，便在安排妥當的北廂房休息。
    哼哼……這幫賤民，要不是小爺虎落平陽被犬欺，就衝你們這態度……
    哼哼……
    哼。
    我腹誹著，有點小肚雞腸的撇撇嘴。身邊的夜闌則很好脾氣的笑笑——他掩著唇微笑的樣子明豔若春花，好似比那天邊的雲霞還要驚豔幾分。
    我忍不住的想——到底是什麼時候，又因為什麼緣由，把這個曾經臭脾氣到讓我討厭的男孩子，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個愛笑又柔和的柳夜闌。他的眉峰飛揚的挑起，又美麗，又桀驁。
    這樣的人啊，會有誰不去喜歡他呢？
    想到這裏，我突然感覺一股子寒氣順著脊椎骨蹭蹭蹭的往上冒，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心裏似乎有什麼事情在不安地發酵，然後輾轉的來到那個叫做心的地方。
    並且毫不留情的把那個肉塊壓製的沉重無比。
    臨睡前，我還記得自己轉過身看了一眼夜闌。他消瘦高挑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走進鄰這的屋子，泛著水光的發梢流轉出緞子一樣的光澤。
    那光芒迷蒙了我的雙眼——於是我發現，夜闌還是夜闌。這個身份是我的義弟的人啊，從很久以前，或者直到很久以後，都應該會和我相信的一樣，一直在我身邊。
    於是我安心了，不可抵擋的困頓卷席上來，我甩開外袍，放心的躺下睡了。
    ~
    我也許很久沒有這麼舒心的休息了，這一睡，再醒來就是下午了。日頭昏昏黃黃的垂在屋脊，無精打采的樣子像是老人的雙眼。
    我靠著床頭休息，等頭腦完全清醒之後，就聽見門外有人敲門。
    ‘叩叩叩’的敲擊聲不緊不慢，帶著一絲的優雅與體貼的謹慎。
    我下意識的應了聲，然後，看見表妹帶著甜蜜的笑意說：“表哥你醒了？”
    “……”
    她那不同尋常的表情讓我不知說什麼好，我感覺那不是初為人婦的喜悅，而是……怎麼說呢，一股少女懷春般的俏生生的笑意。
    她又像是小時候一樣，帶著怯生生的羞澀，眼角流轉著明媚的瀲灩。
    她說：“謝謝你，表哥。謝謝你再次把柳哥哥送到我身邊。
    她眼裏閃爍出誌在必得的光芒，我心裏那沉重的枷鎖因為這句話，越發的緊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