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宜人，陽光透過一樹枝丫傾瀉在地上，落下滿地溫柔暖昧。
     蕭繹輕咳一聲，沉沉如酒的語意裏有醉人心懷的喜悅，“我知道。”
     我莞爾一笑，“既然知道，就讓我去看戚脈吧。”
     蕭繹不想我會接這麼一句話，當下梗在那裏。
     “朱一諾，你耍我啊！”蕭繹怒吼。
     我正暗自好笑，目光微瞥，隻見不遠處，喬生推著戚脈緩緩走來。
     我預計的果然沒錯。這個時候喬生果然會帶戚脈出來散步！
     喬生氣我讓戚脈哮喘病發進醫院，說什麼都不讓我見戚脈一麵，幾次來都被他擋在門外。我被逼無奈，隻得詢問了護士，知道喬生每天清晨都會帶著戚脈出來散步。
     要知道，誤會這個東西，拖得越久，就越難說清楚。何況這一次，是我不對在先。於情於理，我都該當麵和戚脈說聲抱歉。
     “朱一諾？”蕭繹見我許久沒有反應，出聲喝道。
     “蕭繹，晚點我去找你。我看見戚脈了，機會難得。我先掛了。晚點聯絡。”我匆匆交代幾句便將電話掛了，完全顧不上蕭繹還在那一頭張牙舞爪地怒吼。
     我忽略喬生漸漸顯露在臉上的憤怒，迎麵走進戚脈。
     “脈少。”我跟著蕭繹喚他。
     幾天不見，戚脈清瘦了很多，晶瑩如雪的雙眸好像失了魂魄，有些呆滯，讓原本就蒼白無一點人色的臉，更加顯得沒有一絲生氣。醫院的草坪遼闊，晨光熹微，蒙昧的光線投射在戚脈身上，顯得他如死屍一般。
     聽見我喚他，他緩緩抬起頭來，愣愣看著我，死灰一般的眼睛有如雪的光芒一閃而過，似是囈語一般，“勿離？”
     我心中一滯。
     他果然將我當做了他！
     “你來幹什麼？馬上給我離開這裏！你還嫌害得我們家少爺不夠辛苦？一定要逼他你才開心嗎？朱一諾，請你離開！這裏不歡迎你！”喬生惡狠狠看著我，眼眶欲裂，言辭更是偏激憤慨。
     我心裏歉然，低下頭道：“對不起。我隻是想要親口和脈少說聲抱歉。這一次，都是因為我的失誤他才會進醫院。脈少，真的很抱歉！”我說著，深深向戚脈鞠了一個躬。
     我深知喬生不喜歡我，也知道再留在這裏，他一定會說出更難聽話，說不定還會動手。我不在乎他對我這麼樣，可是戚脈在場，我不能讓他再受刺激。於是便不敢再多做停留，舉步要走。
     沒走幾步，身後忽得有一陣清風掠起，我還未回過神來，身子已經被一個冰冷的懷抱從背後緊緊抱住。
     “勿離。”
     他擁得那樣緊，仿佛我的身子是他生命中的最後一個救命稻草，倘若一鬆手，他便墜入萬劫不複的地獄。
     我心裏驀然歎息一聲。
     戚脈，他是真的喜歡勿離吧？因為這樣濃厚的喜歡，當知道自己沒辦法保護他，甚至因為自己，他被人送給夜色虐待致死，他的內疚一定是排山倒海，不能自已的吧？
     勿離雖然死了，不在了，可是留給戚脈的痛苦卻是永生永世的。陰陽相隔的時空，日積月累的內疚傷痛，一定日日夜夜啃噬著戚脈的靈魂和身體，所以他才這樣萬念俱灰，一副生死由命的樣子。
     ——因為無所求，所以沒有欲望，所以冰冷如霜，清冷如月。
     驀地，腦海中忽得閃過蕭繹桀驁不馴的臉。
     蕭繹……
     要是他不在了，我又會是一副什麼模樣？我會選擇忘記，重新開始生活？還是像戚脈這樣，任由自己的靈魂隨他而去，然後行屍走肉一般的生活？
     想到這裏，我竟對戚脈的傷痛感同身受起來。小小的心裏湧起一陣又一陣的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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