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呼嘯拂過醫院長長的，光線昏暗的走廊，仿佛是誰在嗚咽啼哭，聲聲撕心裂肺。
    心裏的疑惑壓得我喘不過氣，我沒辦法再憋著，也不想再憋著，終於深吸一口氣，問道：“蕭繹，夜色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清冷的月光下，夜色寂寥，樹影林亂。偶爾有沉悶的腳步聲急促而過，我低頭看著自己和蕭繹交疊的影子，心裏隻覺得空寂寂的。
    再次談起夜色，我已經沒有當初的害怕和恐懼。有切切實實的蕭繹在身邊，夜色仿佛是上個世紀的事情，有一絲不真實的飄渺。
    “夜色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隻知道是戚家的產業。一直由戚家在幕後控製。”蕭繹將頭搭在我的頭頂上，溫熱的鼻息拂在我的臉上，微微發癢，“一諾，你還在介懷夜色的事情嗎？想起那些日子，你是不是很害怕？”
    我默然搖了搖頭，“我在努力讓自己忘記那些日子。”我仰頭看著蕭繹，輕輕在他頰邊映下一吻，“蕭繹，我謝謝你。謝謝你在那個時候可以看中我，帶我離開那個人間煉獄。我是那樣幸運，在人生最低穀的時候遇見你這個貴人。”
    蕭繹燦然一笑，“我也很慶幸自己那個時候選中了你。”
    “蕭繹，你知道嗎？當初我爸爸借了高利貸五十萬，我們並不是沒有能力還，隻是需要一點時間籌備，可是高利貸死活不肯給我們多一天時間。就這樣，我被賣進了夜色。”我的聲音低啞沉寂，是連自己都陌生的蒼涼。
    “在被蒙上眼睛，和十幾個少年一起被送到了訓練營的路上，我聽見了訓練營總管的對話。才知道，原來夜色的幕後老板下令故意不給我們多一天時間，隻因為近來夜色的招待被客人折磨致死的太多，怕供不上新鮮的貨物，所以他們就強逼我們還債，還不上就被送來夜色。”
    我深深看著蕭繹，眼眶漲得很痛，“你知道嗎？是戚脈！是喬生！是他們逼我進夜色的！本來的我可以和一般大學生一樣，開開心心的上學，談戀愛。是他們將我的人生生生折斷，讓我隻能生活在黑暗之下，永不見天日的！”
    “一諾，沒事了，沒事了！”蕭繹一把將我拉入懷中，輕輕撫著我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哄著我。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樣變化莫測。你剛剛不是也說了，很感謝我可以在夜色選中你？你試想一下，如果不是你媽媽生病，如果你爸爸不是去借高利貸，如果你沒有被逼進夜色，我們又怎麼會相遇？”
    蕭繹的聲音恍如魔咒，讓我起伏不定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他說得對，冥冥之中，自有天定。隻是，我們無力理解太多的機緣巧合，隻有將它推在命運身上。
    “蕭繹，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問啊。”蕭繹握住我的手。
    “你為什麼會流連夜色那樣的地方？當初蕭蘇騙我，說你喜歡他，卻又害怕這段不倫之戀會傷害蕭家。所以為了避開他，你去了夜色找樂子，輾轉在各色各樣的男人身邊，想要麻醉自己。可是，後來，知道真相，我明白一切都不是蕭蘇說得那樣。你到底為了什麼回去夜色？”我仰頭看著蕭繹的眼睛，想要從他深邃的眸中找到一絲解釋。
    蕭繹淡淡扯唇一笑，“蕭蘇倒是會編故事。哪裏有那麼多為什麼？我隻是無聊了而已。一個人如果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太久，就會對生活失去興趣。覺得怎麼樣都是無趣，怎麼樣都是沒意思。那時去夜色，隻是聽到身邊的朋友說起，一時好奇，也就去了。”蕭繹輕輕刮了刮我的鼻子，寵溺道：“也許上天就是這樣安排。希望我和你在那裏相遇見麵吧。一諾，你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你的一笑一顰都那樣生動，讓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類。會生氣，會不知所措的人類。”
    “蕭繹，你說喬生會不會恨我？”
    蕭繹輕輕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一切還是要看戚脈會不會好起來吧。”
    “戚脈不是戚家的繼承人嗎？他為什麼還要出來做導演？”
    蕭繹驀然歎息一聲，“我認識的戚脈並不是做黑社會老大的料，他從不插手社團裏的事情。每天隻是擺弄自己的攝影機。社團所有的事情都是幾位元老和喬生在處理。所以，一諾，你剛剛埋怨戚脈讓你的人生變得灰暗，其實是誤會了他。社團裏的行事，他隻是掛一個名字罷了。我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兩家來往，我常常聽他說厭倦了社團裏的生活，想要離開。我想夜色的事情，也不會是他的主意。”
    蕭繹緊一緊我顫抖的手。
    我無力抬頭衝著他安慰一笑。
    戚脈，你一定要沒事。如果你有什麼，我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因為我誤會你，所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如果我沒有說出那樣的話，你就不會去碰那些海蟹。
    原來，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是這樣沉重窒息無力解釋的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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