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討厭。”女孩子哭喪著臉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叫罵著。
    懸在梁上的大紅燈籠在夜風中搖晃了兩下，然後停住。
    女孩子鬆開緊握在手心的弓箭，緩緩蹲下，將自己那張沮喪的臉埋在腿上，低低的嗚咽起來。
    哥哥才不會拋棄她，哥哥最疼她了，她相信，就算有了小寶寶，哥哥也不會不要她的。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的難過？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會被拋棄了了麼？
    “聽兒好怕，不要一個人。”模糊不清的話語飄蕩在這清冷的廊道裏，無人聽聞。
    “哥哥，你和癡兒真的不去了嗎？”莫聽不死心的再次問道，用期待的眼神望著那笑得柔和的紅衣男子。
    安撫的拍了拍女孩子的小腦袋：“聽兒乖，蘭英剛剛有了小寶寶，身子也不好，不能太勞累的，那天你不是也看到大夫說的了嗎？”
    “那……聽兒也不去好了，聽兒在家陪癡兒還有小寶寶玩。”女孩子急忙說。
    莫切玉卻望了一眼正在同蘭英話別的黑衣男子，“不行，聽兒一定要去，這次你段大叔還有曦姐姐都會去，你不想見他們嗎？而且，哥哥不是叫棣俊還有莫啟陪你一起去了嗎？”
    聞言，莫聽有些猶豫的看向黑衣男子。
    見女孩子動搖，莫切玉握住女孩子的雙肩：“聽兒，就當幫哥哥一個忙好嗎？這樣大的場合必須要有我們莫氏族人出席的，哥哥現在要照顧蘭英，實在脫不開身，聽兒就代哥哥出席這一次好麼？”
    “呃……好。”無法拒絕那滿是懇求的漆黑眸子，女孩子終於悶悶的點頭。
    “天氣很好。”
    “嗯。”
    “天空還很藍。”
    “嗯。”
    “後大哥你真無趣……”連續找了兩個話題都沒有得到熱烈響應的莫聽垂著嘴角指責道。
    被指責的人卻隻是冷漠的瞥了將頭伸出馬車車窗的女孩子一眼，連“嗯”都消失不見了。
    “莫啟，你說今天的天氣是不是很好啊？”不甘被忽視的女孩子轉向同車夫並排坐在車前的侍衛。
    不雅的翻了個白眼，莫啟還是被自己內心的那一點憐惜打敗，表情冷酷的點了點頭。
    而且，今天的天氣也確實很好。
    “等會就要到天光城了，小姐到時要不要逛一下再走？”莫啟轉身問道。
    女孩子卻驀地收起了臉上原本舒適愜意的笑容，看出來在極力隱忍著，卻還是顫著聲音拒絕道：“不要了，還是趕緊趕路比較重要。”
    “可是……”
    “莫侍衛。”後棣俊出聲打斷了莫啟未完的話，將女孩子縮回腦袋前驚懼的眼神色看在眼裏，“小姐說不逛那就趕路吧，早點到常夜城也好。”
    馬車裏一片寂靜，莫聽縮在角落裏，眼神呆滯的望著隨著馬車移動而晃蕩不停的車簾。
    自己已不是當年那個會被人遺棄在大街上找不到回家的路的小女孩了。
    可是，還是害怕。
    剛剛用完午膳準備再次啟程的馬車被人攔下了。
    “聽兒？”車簾被人粗魯的掀開，盡管是背著光麵對著自己，莫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這張臉的主人是誰。
    “袁二公子？”
    “嗬嗬，聽兒，我和哥哥也要去常夜城，想和你們結伴一起走，好不好？”腆著笑臉的袁徹狀裝模作樣的問著莫聽，卻根本不等人家答應，便自顧自的爬上了馬車，順手還多拖了一個人上來。
    秀氣的眉頭微微一蹙，莫聽有些不愉的開口：“袁二公子自己沒有馬車嗎？”
    “沒有。”攤開手，袁徹無辜的回答。
    “那馬總有吧？”女孩子又問。
    “也沒有。”回答依舊很肯定。
    狐疑的將袁徹上下打量了一番，“原來傳言是假的。”
    “啥傳言？”袁徹興致勃勃的問。
    “天光城根本就沒有錢，還沒有我們未明城有錢了。”女孩子撇了撇唇，神情很是驕傲的道。
    聞言，袁徹有些心虛的轉頭看向身邊自被自己拉上車之後便一直沒有出聲的青年文士。
    青年文士眯眼一笑，“我不介意你帶我來蹭馬車，因為這樣可以為我們天光城節省不少銀兩，但是，我介意你說謊。”
    “大哥……”袁徹軟軟的喚。
    “咦，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哦？”順著袁徹的目光注意到青年文士的女孩子疑惑的道。
    “莫小姐有禮，在下袁寒舉，如果十三年前令兄不曾退婚的話，現在我們應該是夫妻。”笑眯眯的說著，仿佛對於自己被退婚一事毫不介意一般。
    袁寒舉，有穹王朝出了名的財神。
    就是因為有他的存在，天光城有夏一族才會一躍成為有穹王朝最富有的部族，甚至超過身為王族的有穹部族。
    卻也是未明城小小姐莫鳶的前任未婚夫君。
    莫聽微微的往後挪了一些，將背緊緊的貼在後麵的木板上。
    “小姐，要不要騎馬？”車簾再次被掀起，黑衣男子策馬在馬車邊上問到，冷峻的容顏上有一些淡淡的別扭。
    “你們又沒有多餘的馬，而且聽兒也不會騎馬。”袁徹不悅的道，不想自己好不容易厚著臉皮爭取來的相處的機會就這樣丟失掉。
    “二公子不必擔心，小姐可以同棣俊共乘一騎。”波瀾不驚的回答著，後棣俊朝著女孩子遞出自己的右手，似乎確認女孩子不會不答應一般。
    “共乘一騎？後將軍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袁徹激動的直起腰來，嚷道。
    眉頭一皺，深邃的眼睛望向那清俊的青年：“棣俊受城主大人所托，正在教習小姐騎射之術。”
    教習時會有身體的接觸，很正常。
    “馬車裏好悶，我想出去透透氣。”女孩子出言阻止二人的爭鋒相對，然後站起來弓腰往那隻朝自己攤開的手掌快速移去。直到坐在黑衣男子身前，女孩子才讓自己臉上的紅暈放肆的渲染開來。
    後棣俊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胸前的小腦袋，忽然覺得自己一直習慣的安靜讓兩人之間的氣氛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咳咳，今天的天氣不錯。”開始沒話找話。
    女孩子腦袋後麵沒有長眼睛自然沒有聽到。自然也就沒有回答。聽到他講這句話的莫啟還有車夫很不給麵子的笑出聲來。
    反應過來的後棣俊懊惱的皺眉。
    不過……
    看了看女孩子坐在自己身前睜大了眼睛開始好奇的東張西望。
    也許將女孩子帶出那輛馬車的這個決定，還是不錯的。
    “她好像不喜歡我們。”袁寒舉笑容不減的說。
    “她不是不喜歡我們，是很討厭我們才對。”袁徹像是思君不歸的怨婦般蹲在車簾邊上，一手拉著車簾，一手撐住自己的下巴，苦惱的道。
    袁寒舉一張笑臉湊到了袁徹麵前，擋住袁徹看向那共騎一騎的兩人的幽怨眼神：“為什麼？”
    伸手將袁寒舉推開：“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她會討厭我們啊？”袁寒舉繼續追問。
    聞言，袁徹伸手幹脆的給了自己一巴掌：“都怪這張嘴，亂講話；都怪這雙手，亂推人，該打。”說著，又自己重重的打了一下自己的手掌。
    袁寒舉收起了慣有的笑容沉默的看著袁徹：“人小的時候不懂事總會犯些錯，以後別再犯就行了，別太責怪自己。”
    袁徹看了袁寒舉一眼，憋出一句：“大哥，你不笑的時候真難看。”
    眼角一彎，袁寒舉伸手迅速給了自家思維有點跳躍的弟弟一個爆栗，“雖然你大哥我基本上沒有不笑的時候，可能忽然不笑的話你會看的有些不習慣，但是，你也不能因為看的不習慣就誣蔑你大哥我不笑的時候難看，知道嗎？”
    最後三個字問的尤其輕柔，袁徹忙不迭的點頭。
    然後掀開車簾再次幽怨的看向那坐在同一匹馬上的兩人。
    “其實，他們倆這樣看上去還挺般配的。”袁寒舉笑眯眯的發表自己的感想。
    莫啟回頭看了袁寒舉一眼，“大公子眼力不錯，我家城主大人確實有意將我家小姐許配給後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