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那漫天的冰雪拋在身後。
    “哥哥明明就隻喜歡穿白色。”小女孩悶悶的開口，清澈的目光望著端正的坐在自己對麵的少年。
    “沒有，哥哥喜歡穿紅色的，白色的不耐髒，哥哥才不喜歡。”少年微笑著道。
    小女孩大眼眨巴了兩下，沒有預兆的便落下淚來。
    那夜她被身上充斥著滿滿的血腥味的哥哥哄著閉上眼睛，昏昏欲睡之際，聽力極差的耳朵似乎聽到哥哥說了兩個字——真髒。那口氣，像是對待自己非常厭惡的東西。
    她悄悄的睜開眼睛窺了一眼，便是哥哥發狂似的將自己身上染血的白衣扯下，然後放到剛剛用來給自己擦臉的盆中用力的搓洗著。
    “哥哥一點也不髒，哥哥永遠是最幹淨的。”伸出小手扯了扯兄長紅色衣裳的下擺，小女孩一邊落淚，一邊斷斷續續的說著。
    原本完美的麵具瞬間出現了裂痕。少年隻覺連日來被壓抑著的疲倦與脆弱一下子順著那道裂縫洶湧著跑了出來。
    無力的將小女孩抱進自己懷中，“聽兒，別哭。”
    溫熱的液體滴在小女孩的脖頸上，漸漸冰涼。
    “夫君？”陷入回憶的莫切被這溫柔的聲音給喚回了神思，低頭看向身邊陪著自己跪在父母祖宗牌位前的……新婚妻子。
    習慣性的揚唇輕笑：“蘭英，這是我莫家曆代祖先牌位供奉的祠堂，來，先給他們磕個頭。”
    蘭英俏臉一紅，卻仍是恭敬的將頭磕了下去。
    待蘭英磕足三個響頭之後，莫切玉才再次笑著開口道：“依禮，接下來我們應該是去向司羿大神致謝了。走吧。”率先站起來的紅衣男子向著蘭英伸出自己白皙修長的手掌。
    羞澀的將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然後順著男子的力道站起，蘭英隻覺著與這要同自己相守一世的人如此相攜離去無比甜蜜，卻沒有看到紅衣男子臨去前，忽而回頭望向了其中一麵牌位，眼神泛著奇異的冷清，那相比其他牌位來說較新的牌位上霍然刻著：有鬲氏莫渭。
    “聽兒，你怎麼睡在這啊？”驚訝的呼聲打破這清晨的寂靜。
    狀似在城主府後花園中的上水小築中睡了一夜的女孩子在被人從睡夢中生生給拖拽出來，禁不住難受的皺起了眉。
    “呀……好疼。”揉著自己酸疼的脖子，女孩子茫然的從石桌上爬了起來，在看到麵前幾張疑惑的麵孔時不由的一驚。
    “你們……？”
    “聽兒你怎麼睡在這裏？”綠衣男子很是好奇的問道。
    “是啊，聽兒怎麼在這裏睡了，雖然夏日天氣很熱，但是這晚上還是會有些冷的，況且這裏四麵都是水，濕氣太重對身體不好。”素衣女子語氣略帶責備的道。
    “很難受麼？”青衣男子關切的問。
    神情茫然的看著麵前的三人良久，莫聽才慢吞吞的開口道：“我？昨晚？對啊，我怎麼在這裏睡著了？”
    聞言，三人無奈的看著女孩子歎氣，“也許是昨晚太高興了喝了點酒醉倒了。”素衣女子猜測著。
    想起昨夜熱鬧的宴會，女孩子點點頭，認同了素衣女子的猜測。
    “脖子好疼。”尚在迷糊狀態的女孩子嘟囔著抱怨。
    “我給你揉揉。”青衣男子立馬自告奮勇。
    怪異的眼神也立馬聚集到青衣男子身上。
    “還是我來吧，袁二公子是好意，但是實在是不太方便。”素衣女子出聲打破這有些怪異的氣氛。
    說著，纖長白皙的手便按上了女孩子僵硬的脖頸。
    慵懶放鬆的笑容出現在女孩子的唇角：“謝謝曦姐姐。”
    “小姐，你怎麼在這？段城主，段夫人，袁二公子？”找了莫聽一個早上的莫啟在看到女孩子的身影時先是一喜，接著看到另外三人的身影的時候一驚。
    “呀……今天要同哥哥一起去司羿大殿來著，我怎麼忘了？”女孩子在看到黑衣的侍衛時才記起這件昨天司儀叮囑了很多遍的事情來。
    莫啟哭笑不得的看著女孩子一下子從石凳上跳起，然後迅速抬腳想往司羿大殿的方向跑去。
    “小姐不用著急，還來得及。”冷峻的黑衣男子從莫啟身後站出來擋住女孩子的去路。
    “後……後大哥？”女孩子訝異的喚。
    後棣俊皺著濃眉打量了女孩子因為趴在石桌上睡了一夜而有些髒亂的白裳，“小姐應該趁著城主大人同……城主夫人尚在祠堂祭拜先祖還有時間，先去梳洗才是。”
    “呃……”順著他打量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衣服，莫聽這才想起自己尚未梳洗，臉驀的通紅。
    “小姐，你的換洗衣物城主大人已經叫人放到你以前住得房間裏了。”莫啟忙開口替自家小姐解除困窘。
    “那聽兒趕緊去梳洗吧，我們也要去司羿大殿觀禮，等你一起。”青衣男子忙催促到。
    背對著他的女孩子卻沒有聽到他的催促，直到黑衣男子冷著臉開口道：“小姐請先去洗漱，我們在這等你。”
    “嗯。”輕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女孩子迅速的朝著自己原來未搬去天闕閣時所住的西廂房小碎步的跑去，莫啟忙隨後跟上。
    目視著她離開的幾人，段衣翠依舊是那樣饒有趣味的樣子，袁徹的表情是掩不住的落寞，後棣俊依舊是一臉冷峻，眉頭輕擰著。素衣女子卻微眯上眼，蓋住了她眼神中那一閃而過的奇異色彩。
    這一天的天氣前所未有的燥熱。
    即使隻是坐在那裏什麼也不做，片刻間也會讓汗水將衣服濕透。
    “放我出去，莫簡，放我出去。”擺設簡陋的地下室中，形容狼狽的前大祭司莫迅聲嘶力竭的吼著，眼神望著前方滿是絕望與恐懼。
    而被他用這樣眼神注視著人卻似乎早已經習慣，疤痕遍布的臉上緩緩扯出一抹猙獰的笑來：“大祭司不必如此激動，這樣大聲的喊，外麵的人又聽不到，萬一一不小心將嗓子喊啞了，那可就不好了。”
    “你，你，你……想怎麼樣？”莫迅顫抖著問。
    “上次大祭司來莫簡就已經說了，隻是奉城主大人之命，在大祭司在月光塔休養的這段時間裏，好好照顧大祭司而已。大祭司上次忽然鬧失蹤，可把莫簡給嚇壞了。”生鏽般嘶啞的嗓音淡淡的回答。
    說著，轉身在桌子上拿起水壺還有水杯，緩緩的倒了一杯水之後從懷中掏出白色的小紙包拆開，將紙包裏的白色粉末倒入茶水之中。
    “那是什麼？”莫迅將他的動作全看在眼裏，禁不住緊張的問道。
    依舊笑著的莫簡揚眉：“大祭司請放心，這不是毒藥，雖然……莫簡很想報答當初大祭司的‘滴水之恩’，但是城主大人說了，不能拿全族人的命來‘報答’。”
    伸出手指將摻了白色粉末的茶水攪勻，莫簡一瘸一拐的走近，“大祭司放心吧，城主大人說了會滿足你自然而亡的願望，絕對不會食言的，這藥對祭司大人的病有好處，讓莫簡服侍祭司大人喝下吧。”
    “不要，你滾開，離我遠一點。”莫迅驚恐的向後退去，一邊躲避著瘸腿男子的靠近，一邊大喊著。
    “嘖嘖，大祭司生病了怎麼跟小孩子一樣？來，乖一點啊，這藥雖然可能有一點苦，但是絕對是良藥苦口。”捉住退到牆角的莫迅的下巴，莫簡像哄小孩子一樣的哄道，同時卻異常粗暴的將手中的藥罐下莫迅被他用力捏開的嘴中。
    即使莫迅被嗆的直咳，罐藥的動作也依舊沒有絲毫停頓。
    “藥喝完了呀，那祭司大人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叫莫簡就是，莫簡就在上麵候著。”似乎很是惋惜的看了一眼已經見底的水杯，莫簡放開劇烈咳嗽的大祭司，將水杯放在桌上，然後一瘸一拐的走上地下室通往地麵的階梯。
    “莫簡……當年，我也隻是奉命行事。”眼看瘸腿男子就要開門離去，莫迅忍者喉管的不適喊道。
    微微轉過頭，莫簡挑眉輕問：“所以？”
    “你要報複的人，真的不應該是我，你能不能放過我？”莫迅忐忑的開口請求。
    “小的很清楚自己該去報複的人是誰，大祭司不必操心。”莫簡嗤笑，說道。
    然後拉開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