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靡的管弦之音在無暗城城主府的宴客廳中響起。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呦呦鹿鳴，食野之蒿。我有嘉賓，德音孔昭。
    視民不恌，君子是則是效。
    我有旨酒，嘉賓式燕以敖。
    呦呦鹿鳴，食野之芩。我有嘉賓，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樂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樂嘉賓之心。”
    歌女唱著歡樂的曲子，陪襯著這一廳的觥籌交錯。
    主位上坐著的是有穹王朝最尊貴的男人，當今聖上孔容越。挨著他的座位依次下去是天光、未明、無暗、常夜四城的城主。
    “哥哥，我想出去走走。”一直安靜的坐在莫切玉身邊的莫聽看了一眼大廳中央的歌舞，情緒低落開口。
    眉間一閃而過的黯然，莫切玉笑著點頭，“去吧，不過要帶上莫啟。”
    “嗯。”莫聽點頭，輕巧的自地上爬起往廳外走去。身後跟著幽靈樣的侍衛。
    天空上布滿了星辰，月光卻沒有了蹤影。
    夜風吹過，走在小石子路上的莫聽禁不住打了個寒顫。
    春日夜裏的風，原來還是有點涼的。
    “太安靜了。”莫聽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貳朵，輕聲說著。明明那麼多人在說話，還有人在彈奏樂器，也許還有人在唱歌，可是在自己的世界裏，卻隻有寂靜一片。
    再熱鬧，她也聽不到。
    一旦閉上雙眼，視野裏所呈現的歡樂場景就會遠離她而去，天地間仿佛就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很孤單……
    孤單的讓人害怕。
    “聽兒。”
    “呀！”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不過一個滿是驚喜，一個卻滿是驚嚇。在看清撲掛在自己背上的是麵容清秀的後蘭英時，才舒了口氣放鬆了自己緊繃的身體。
    反手圈住後蘭英，“你怎麼也跑出來了？”
    將頭擱在莫聽的肩膀上，“不好玩。”
    “對了，不是說這裏有天下最美麗的人嗎？怎麼沒有看到？”莫聽側頭問，大大的眼睛中有好奇心沒有得到滿足的不滿。
    “咦，是哦，我也沒有看到。難道那個丫鬟騙我？”後知後覺的後蘭英也驚奇的說。
    跟在兩人後麵的莫啟沒有忍住，很不雅的翻了個白眼。
    “你不要在我後麵說話啦，我看不到。”莫聽轉身麵對著後蘭英，再一次問到：“你不是說有天下最美麗的人嗎？”
    “我可能被騙了。我也沒有看到比你哥哥還有我哥哥更好看的人。”後蘭英一臉沉痛的解釋。
    “噗呲……”突兀的笑聲從小路邊上的樹上傳來。
    莫啟與後蘭英同時抬頭看向隱的黑暗之中的梧桐樹，莫啟垂在身側的手已經握成拳微微抬起，準備好隨時防守或者攻擊。
    莫聽看著兩人都抬頭，不明所以的跟著抬頭看去，隻見樹影憧憧。
    “誰在上麵啊？”後蘭英縮到女孩子身邊，膽怯的問。
    樹幹搖晃了一下，三人便見一身普通布衣的青年男子從樹上躍下，斯文俊秀，分明就是原本應該在宴客廳招呼賓客的無暗城城主大人——段衣翠。
    完全沒有料到的三人一時有些傻眼。
    莫啟放下戒備的拳頭，抱拳行禮：“段城主。”
    “不用多禮。”段衣翠毫不在意的揮揮手，然後笑吟吟的看著挨靠在一起的兩個女孩子。
    “你們想不想看天下第一美人？”完全是拿糖果誘拐小孩的語氣，“我知道美人在哪，也可以帶你們去看……”
    兩個女孩子對看一眼，沒有錯過對方眼中的好奇。
    “美人在哪？”莫聽眼巴巴的看著段衣翠。
    “要我帶你們去看美人可以，但是，你們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收起笑臉，段衣翠一本正經的說。
    “什麼條件啊？”後蘭英小聲的問。
    ”小姐……”莫啟出聲提醒，雖然不怕堂堂無暗城城主會對自家小姐提什麼過分的要求，但仍擔心會有萬一。
    三人卻沒有一人理會他。莫聽是背對著他沒有聽見，後蘭英和段衣翠卻是完全裝作沒有聽見。
    “以後，不要在我麵前裝什麼文靜乖巧的樣子，我覺得你們剛剛那樣子挺不錯的。”當然，也蠻好玩的，段衣翠笑眯眯的提出自己的條件。
    莫啟再一次覺得自己跟這個世界脫軌。
    “好啊。”兩個女孩子卻絲毫沒有覺得奇怪，欣喜的答應著。
    無暗城城主府書房外，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門口徘徊。城主府向來盡忠職守的侍衛們卻對這視而不見。
    “一般美人這個時候會在書房的。”段衣翠肯定的對身邊兩個和他一樣彎腰弓背的縮在走廊窗戶下麵的女孩子說。
    “美人在書房做什麼？”莫聽好奇的問，蘭英跟在她身後點頭表示自己也想知道。
    “嗯……”段衣翠遲疑著，似乎對於問題的答案有些難以啟齒。
    “你們在這做什麼？”清冷的女聲問，三人同時轉頭，素衣的女子站在書房的門口，似乎正要進去，卻被這邊的人吸引了注意力。
    “衣翠？月光使？莫小姐？”素衣女子對麵前這三個人的組合顯然覺得很是驚奇。
    這邊第一次見到素衣女子沒有蒙上麵紗的容顏的莫聽和蘭英，卻隻能目瞪口呆的看著素衣女子的臉。
    這就是……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或者是……
    傾城傾國，風華絕代？
    “確實，比哥哥好看。”莫聽喃喃的說，目光卻舍不得從女子的臉上移開。
    “比你哥哥還有我哥哥，都要好看。”蘭英下了定論。
    見兩人呆呆的表現，素衣女子忍不住展顏一笑，這一笑，讓看的人又是一陣恍惚。
    “曦兒。”洪亮的聲音在院子外頭喚道。素衣女子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身看向站在院門處的紫衣女子。
    “姐姐。”先是一愣，素衣女子才笑著喚了一聲，朝著紫衣女子走了過去。
    莫聽和蘭英這才發現紫衣女子人到來。
    “聽兒，好像就昨晚坐在你哥哥對麵的那個女人。”蘭英說著，根本沒有注意到莫聽站在她前麵，不可能看到她在說話，自然也就沒有給她回應。
    “段城主，你的美人夫人是純狐城主的妹妹嗎？”莫聽問身邊老神在在的段衣翠。
    點頭。段衣翠眉頭糾結了一下，“聽兒，你可不可以換個叫法，不要叫我段城主？”
    莫聽嘟了嘟粉唇，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段衣翠，“那你喜歡怎麼叫？”
    “段大哥？”
    “大叔吧？”女孩子看了一眼那張斯文卻明顯比自己老了很多的臉，提議。
    青年眼睛一亮，“好啊，就大叔。”一般人都不喜歡別人把自己叫老，他卻是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有一點興奮的感覺。
    紫衣女子正是常夜城現任城主純狐婕，而素衣女子，則是三年前嫁到無暗城的天下第一美人純狐曦。姐妹二人相攜而來，段衣翠恢複成平時斯文懦弱的樣子，“姐姐。”朝著純狐婕作了一揖。
    “莫鳶見過純狐城主。”低眉順眼的跟著行禮，莫聽又是人前一貫的文靜乖巧。蘭英卻膽小的縮在莫聽身後，“純狐城主好。”蚊子般的聲音，清秀的臉幾乎低垂到胸前。怕生的習慣似乎隻有在莫聽麵前才沒有發作過。
    “衣翠，我和姐姐有些事情要談，狩獵大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不如你先帶著莫小姐和月光使先過獵場那邊，我和姐姐談完事情就過來？”純狐曦道，清冷的聲音似乎有沁入人心魅力。
    “那你和姐姐慢慢談，我先過去了。”段衣翠回道，語氣柔和。
    純狐婕神色複雜的聽著二人之間的對答，明明該是這個世界上最親近的人……
    “曦兒，衣翠待你？”看到段衣翠帶著兩個女孩子出了院子，純狐婕才開口問。
    “衣翠待我？很好啊，成親三年，衣翠待我斯文有禮，夫妻二人相敬如賓。從未有過不愉快的時候。”純狐曦淺笑著回答，神色極為平靜。
    平靜到，不像一個談及自己幸福心情的女人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