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除卻巫山不是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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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望襲諾的眼睛,但知道他一定在看著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如果能變為朱沙痣永遠掛在你胸口,難道不比兩看兩厭強?”雪花開始大片大片的飄落。
“依依!”襲諾將我緊緊擁在懷裏,用下諤抵著我的頭頂,抱得太緊,我都有些喘不過氣。我用力一掙,他抱得更緊了。“別動。”我動不了,更動不了,隻好任他抱著。
襲諾身上有一股梔子花的甜香,清新頤神。他的懷抱很暖,像個小火爐,讓人舒服,在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便知道了。
雪,越發下得大了,在他的懷裏卻一點都不覺冷。少時,我與襲諾便像是雪中堆起的雪人,身上全是雪白。襲諾不動,我也不動,隻覺得心裏有什麼開始燃燒,讓人暈眩,卻很幸福。
雪,可真白。這便是我腦子裏唯一的念頭了。我與襲諾的身上開始結上薄薄的冰,仿佛想要將我們定型下來。如果真能將我與他就這樣永遠的冰封掉,不要昨天,不要明天,我們何嚐不是一種幸福?於是我笑了,笑得很甜。
“依依。”襲諾低頭望著我,這微微一動,冰便有了一個裂痕。我微微一抬頭,又是一聲清脆,冰上又多了一道裂痕。
襲諾望著我,全世界都像是用水晶雕刻而成,好美,我就與他站在水晶的世界中央,好美。
襲諾親吻了我的唇。我躲避不及,他的吻來勢更凶猛了。漸漸的,我開始回應他的吻,竟然有種天旋地轉的錯覺。他是個好人,我喜歡他,卻不能愛他,因為他是個好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避開他,就是怕自己真的會對他動心。我不要愛,不要愛上任何人,因為愛了,會痛的!可是,一直逃避的事,就這樣開始了,雖有點不知所措,卻也覺得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牽強。
愛,如此美妙,我與襲諾在冰天雪地中,如同失樂園裏的亞當與夏娃般炙熱的相愛。捆結在我與襲諾身上的冰一聲聲的裂開,在我們燥熱的身上溶化,而我們卻絲毫不覺得冷。一時間,天地一切都消失了,隻有襲諾,隻剩下那個熱烈的吻……忽然,襲諾停了下來,小臉激動得羞紅,說:“對不起……”
“沒關係!”
“那……”
“……嗯,送我回去吧。”
“冷嗎?”
我點點頭,襲諾便將我擁得更緊了。
“諾。”我柔聲喚道。
“依依。”襲諾甜蜜的回應。
“你對我真好。”這世上,除了奶奶,就隻有你對我最好了。
襲諾微微一笑,“應該的。”
雪地上,隻留下了兩雙親密的足印,漸行漸遠……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欲飲一杯無?
“依依,當心受涼,喝了這杯酒,暖暖身子。”襲諾麻利的從壺裏倒出暖酒一杯,體貼的遞送到我的心裏。我手心裏一暖,直暖到心裏。我最不善飲酒的,卻拒絕不了他這份體貼溫柔。
暖酒順著口腔流進喉嚨,並不如想像的那樣辣喉。帶著甘甜的酒香湧進腸胃,全身便暖了起來,果然舒服了很多。
得知我想要讀書識字,襲諾便擺出了教書先生的駕式,每日天未大亮便來,將我從床上揪起,剛開始我積極性還是蠻高的,後來便貪睡,在不願那麼早起床。他便語生心長的對我說:“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都什麼時候了,快起床了!”我便會在半夢中嘟一句:“我又不是男兒。小女子要在睡一會!”總是急得他欲掀我被子。
我知道他是君子,做不出掀人被的事,果真他每次都隻是唬唬而已,然後無可奈何地坐在花廳裏喝茶,直等到日上三杆,我才申著懶腰喚紫格為我梳洗。他每次都詳怒著拉長臉不理我,我都會撒嬌說手睡麻了,要他揉揉。他很好哄的,聽我這麼一說,忙問怎麼樣,好些了嗎?幾日下來,他的按摩手藝還真不是蓋的,按得舒服得我都不願意讀書了。
“畿字讀什麼?”襲諾一臉嚴肅,一副好好先生站在我書桌前認真的問。而我便好好學生似的專心看著課本,盯著紙上的字,我左看右看,總是覺得它很麵熟,大約上一世見過吧,這一世見了肯定是認不得的。“你不可以換個簡單的?要循序漸進,懂嗎!”我將將他前幾日說的話照搬了出來,氣得他真搖頭,說:“前天才教與你的,又忘了?”我摸摸頭,是覺得他是個熟麵孔,原來前幾日剛與它“約會”過呀。我抱歉的嘿嘿笑著,襲諾總是一臉無賴。
然後,襲諾又教我“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不是道人來引笑,周情孔思正追尋。”念的時候還搖頭晃腦,我也學著他的樣子念了一遍,隻覺得滿天的星辰,頭暈腦漲,又與襲諾親親我我了一番,將讀書的事拋到九宵雲外去了。襲諾時不時的打趣我說:“我怎麼覺得像是我在溫習而不是在教你?”我便回敬道:“那是我體貼你,想讓你‘溫故而知新’!”學著他的樣子將頭一晃,兩人又嘻鬧一陣。
不知覺又過了十日,太陽探出小腦袋,地上的雪依然厚厚的蓋著。我令人將宮門上那“閑人回避”的四個鎦金字撤掉,心情也完全從失去孩子的傷痛中走了出來,竟覺得陽光是如此溫暖,梅花是如此可愛。宮裏四處開著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一日一換,從未停過,而今日卻沒有換去,那花隻有一日的花期,謝了,便像那枯草似的,第二日,連前日還是鮮活的葉子都全已死掉。
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我第一次聽到“紅袖添香”四個字時,便要求效仿一下古人。襲諾先是極力反對,來來經不起我的左右攻勢,隻得開城門繳械投降。
夜色淡,夜未央。
我把特製的小塊炭墼燒透,放在香爐中,然後用特製的細香灰把炭墼填埋起來。再在香灰中戳些孔眼,在香灰上放上瓷、雲母、金錢、銀葉、砂片等薄而硬的“隔火”,小小的香丸、香餅,是放在這隔火板上,借著灰下炭墼的微火烤焙,緩緩將香芬發揮出來。又時不時的試香,使其不至於香煙若烈,則香味漫然,頃刻而滅。看似簡單,實則複雜之至,我不得不佩服紫伶日日為我悄無聲息的香焚,又悄無聲息的退出,是如何的本領!
“依依,你別弄了!”襲諾心疼的說:“你看你,滿麵塵灰煙火色,兩手蒼蒼十指黑!”說著,替我細心的擦了半日,方才道:“現在好了。”
我報之一笑,也不說謝謝,忙問:“怎麼樣,香不香?”襲諾吸著鼻子,半日才笑著說:“真的好香呀!依依,你真能幹!”說著,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不巧,紫格剛好進來,瞧見襲諾的那個動作,臉陡的紅了,忙轉身出去。“紫格!”我叫道。
“小姐。”紫格怯怯的望了我一眼,又看了襲諾一眼。襲諾的臉通紅,我有臉也飛燙。“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我反問:“我們做什麼了麼?”我相信紫格不會亂說,“紫格,我焚的香技術怎麼樣?”我驕傲的說。
紫格吸了幾下鼻子,委屈地問:“小姐,您點香了嗎?奴婢可能感冒了,鼻子不靈!”看到襲諾用力地向她使眼色,又忙說:“真的挺香的。是茉莉吧?您一向喜歡這個味道!”
我一揮手,將紫格轟了出去。“明明沒點燃,作什麼要哄我?”我沒好氣的說。襲諾一臉無辜,卻不知道是哪裏露陷了。我解迷底道:“我知道你最喜歡麝草的味道,特地請人幫我找來的。”這麝草的味道與茉莉可有著千裏之別!
“對不起。”襲諾誠肯的說:“我也隻是想讓你開心一下,誰想紫格進來說穿幫了。”
算了,反正也沒什麼。人類這種精致的事,我學不會也很正常,沒什麼好道歉的。我喚了紫格來焚,果真隻是一小會子,滿屋頤香。“諾,不如你念詩給我聽吧!”我將紫格趕出後,便迫不及待的衝襲諾道。
“花開不並百花從,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我亦是: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風中!”襲諾一臉期待的說。
我笑了笑,又笑了笑,終於開口了,“不如,換一首吧。這首我聽不懂。”襲諾臉上立刻由期待變為了失望。想了一想,又念道:“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額,原來人類的詩都那麼高深的!我羞愧的低下了頭,還是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