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一章(三)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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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忽然想起那個刀鋒一樣的故人,如今的離人,我張口想問,他似乎第六感很強的察覺,主動說:“你,還想問問你那個朋友吧?章輝。”
    這個名字勾起了我已經漸消的心傷,我盯著他點了點頭,一時失語。
    王銳笑笑說:“也算是緣分吧,他和我在香港認識的,我見他被人圍毆,上去幫他解了圍,他這人太重情,非要幫我,我們就搭夥做些事兒,他是雲南人,好像在家鄉有過糾紛,出來混口飯吃,同是天涯淪落人,大家相互照應,合作了幾年。”他似乎也有些傷感,望眼天外,說:“我也知道,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早晚要走,隻不過,沒想到是現在分開,本想和他一起去他的家鄉旅遊一下,不過這裏發生這麼多事,我也留不住他。”
    這些事也和我有關,不知道王銳知道多少,我知道如果問他,他一樣會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況且也沒有必要,這些令我心碎的剛過去的往事,似乎在心裏摻血和淚的還沒凝固,我回避著舊事重提。
    我盡量岔開深究那些事,問:“他還回來找你嗎?”
    王銳淡淡說:“他如果要回來,我當然求之不得,如果他不願意,我求他也沒有用,何必鬧得大家都不愉快,這是我做人的宗旨。”
    我想,如果那些女生能這樣想,不是皆大歡喜?可是,我的貪婪能安分麼?我是不是刻意在誘導別人又在拒絕別人呢?如果象王銳那樣給自己一個商標式的宗旨,作為麵具戴在臉上放在嘴上,會先天隔絕很多煩惱麼?可是那樣,我的麵具裏是不是又成了王銳的臉了呢?他做自己,無論成敗分合,他內心是很愉快的,我做他,即使省心,我能愉快麼?偶爾客串還可以,一直下去,我會不會演戲演成戲瘋子呢?象程蝶衣——“不瘋魔不成活”。
    我帶著困惑和對章輝的遺憾,繼續快刀斬水滴的說:“那現在,你和老師怎麼辦?”
    王銳笑了,說:“當然一切都等你恢複了再說,老實說,小弟,你是我的福星,楊叔叔對我很提攜關照,我決定暫時以成都為根據地,好好在這裏操作一些生意。”
    我開心的笑了,滿心警惕的答:“大哥,你說反了,你才是我的福星呢。我很像和大哥好好學學本事。”
    一見如故,一拍即合,當然是巧遇加奇遇,可是世上有那麼多的機遇麼?能皆大歡喜多頭並贏當然最好,可是我仍然保持了清醒,雖然我清醒得已經很疲倦。
    純談男女情感都沒法默契,何況攙合了利益關係,怎能一見鍾情?
    我對他了解得實在太少,相信他對我也是。
    不知道我們都是否抓住了自己需要了解的重點,一件事的重點並不多,他的重點——他說自己是個商人,沒人清楚他的底細,一切全在他的自述。
    王銳很誠懇的說:“小弟,我這點小玩意兒怎麼能叫本事?楊叔叔那才叫本事,真槍實彈裏磨煉出來的能力,哈哈,近水樓台,你真有福氣。”
    我笑笑,一陣變味的甜膩攪動著我的胃,令我惡心,父親被人當資源看已經很多年了,能力越強,這個資源可利用性就越大,不知怎麼的,父親一直自豪於做一個有用的人,如果一直處於被重用的角度就更是人生的最佳狀態,我也知道:天下誰人不用人,天下誰不被人用?可我寧願被天下所有人同一時間所用,或者說用天下所有人,而不喜歡自己象一把寶劍商品般任人評估待人競價,“倚天一出,誰與爭鋒?”我覺得是一種悲哀,人們通常關注的是用劍的人,那些曆史上的寶劍利劍,往往出現在演義評書和民間野史裏,難登大雅之堂,而真正撰寫曆史的人往往都是創造和鑄造曆史的人,雖然他們的生活很乏味。
    我忍不住直擊痛處的問:“那老師呢?她打算怎麼辦?”
    王銳微笑說:“說到這事?還得感謝你呢,我一直反對她和那個小子交往,什麼混小子,弄得我妹妹瘋瘋癲癲的,現在總算分開了,要是今後遇上一定好好教訓教訓那混球——小麗嗎?好像整個人都變了,準備到處去旅遊一圈——當然,會等到你出院以後,她的機票早取消了。”
    我來了興趣,問:“哦?她準備去哪?香港?”
    王銳說:“香港是她從小想去的城市,其實我告誡過她,去玩玩可以,要是長住或者去工作,並不想她想象的那樣輕鬆愉快,世界上沒什麼地方是真正的天堂,可是沒辦法,我這個妹妹,就是浪漫得很。”他終於開始苦笑,一臉無計可施。
    我說:“有你護著她,去玩玩也可以啊,我覺得她確實很夢寐以求去那裏。要是那邊有朋友,也可以關照她啊。”
    王銳不願深談的淡淡說:“那邊的人很現實——哎,其實等你傷好了,你可以和她一起去玩玩啊,你們去,我也可以陪著,也可以就你們兩人去,你們沒人當向導,自己去玩,還更有新奇感。”
    我笑笑表示拒絕,有些心動,卻無話可答,隻是奇怪他把我和小麗子單獨組合的無忌,潛意識很願意理解為海外與我國的文化差異,此刻,我樂意被自己界定為未文明開化的野人,以掩蓋臉熱的不適。
    王銳又說:“也不光是香港嘛,其實,去去你原來的地方——雲南,她也沒去過,昆明大理,四季如春,她一定喜歡那裏的風光,你也可以故地重遊啊。還有西安敦煌,烏魯木齊,往東也好,上海杭州,往北嘛,以後我可以給你做向導,北京大連青島,都還不錯,你去過哈爾濱嗎?《夜幕下的哈爾濱》,你小時候看過吧?”
    我慢慢張大了嘴,一臉訝異的聽著他開出來的一長串地名,似乎他成了個導遊,我卻成了到中國來旅遊的老外。可分明這國家是我的窩點,他才是一個剛剛歸來的海外遊子,在海島上呆了幾年,想必日日歸心似箭,把地圖翻破,地球儀握穿,才這般如數家珍,琳琅滿目。
    王銳收了兵,意猶未盡,可是依然嘎然而止,保持了分寸,我被他的激情所染,心情暢快的搭腔:“大哥,你一定也好些年沒去過這些地方了吧?這些地方,以前你都去過?”
    王銳有些神往的說:“是啊,以前年輕時好玩,大半個中國幾乎都走完了,我們那時瘋著呢。”
    我發自內心的說:“羨慕你們。”
    王銳笑笑,說:“安心養傷,唉,說句自己人的話,你別多心啊!”
    我笑著搖頭,順風揚帆的說:“自己人怎麼能多心?”
    王銳賊兮兮嘻哈笑說:“這幾天我留心了,關注你的小女孩挺多,你要好好養傷哦,留心她們的表現,患難見真情,正是考驗她們的時候。”
    我心頭一團煩惱絲又被他勾了起來,我一臉苦相無可奈何望著他,他打量著我一臉理解,豪爽的說:“對誰特別沒意思?我能幫上這忙,想法支走她,留下你能接受的。”
    這人說話滴水不漏,我隻能作勢理解為他在玩笑,於是傻笑。
    王銳等不到我的準確答複,但總算起到了他的效果,他想轉移我對李麗秋的悲傷,對楊雯的悵惘,對章輝的惋惜和對父母的煩惱。
    我保持傻笑,酬謝他的善意玩笑。
    他是個好演員,幾乎沒有破綻,甚至常人最容易泄密的心靈之窗,他的眼睛,也老練成熟的沒有背叛他的心聲。
    可是人不可能沒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小麗子。
    小麗子背叛了他,出賣了他的個性。
    她說:“我哥老是自作聰明,其實,開開玩笑岔話,你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他那是逗小孩的法子,從小就騙不了我。”她緊盯著我,說:“你心裏不舒服,我能看得出來,我現在,也算是過來人了。”
    我苦笑著看她,不能說她判斷失誤,她曾經失去最愛的親人,也曾經對情人死心絕望。
    可是我死去的並非是親人,我死去的是初戀情人,但還沒有死心,因為她不曾負過我。
    小麗子自認為自己是過來人,可我還不曾走到,就已經過去,象一個夢幻之境,我想穿越,可是未曾進門,已經出門。“過來”一詞,從何說起?
    小麗子眼裏的哥哥永遠是憨厚而糊裏糊塗的,王銳眼裏的小麗子也永遠是清純而不解人事的,雙方滿足於自己對對方的理解和寬容,融合著維護著,他們的感覺是假象,可是,他們似乎滿足於這個假象。
    我和父母,是否都在於太清醒,抑或太糊塗?
    我羨慕這對沒有雙親的兄妹,他們的關愛和默契能穿越時光,穿越大洋。
    小麗子望著窗下出醫院而去的王銳,好奇又好笑的說:“真不知道他這些年在幹什麼,神神秘秘的,我真擔心他。”
    我笑笑:“他似乎也擔心你。”
    我喜歡背後說好話,成人之美,對自己形象也好,立於不敗之地。
    小麗子有些幸福狀,說:“你恢複得怎麼樣?”
    我未卜先知的說:“如果我好了,你可以帶我出去旅遊嗎?”
    小麗子詫異,扁嘴說:“我哥真是幻想症,好像你可以不用上課一樣,整天有的是時間,可以去旅遊全國,我就知道他心血來潮要鼓動你,我已經威脅過他了,他就是不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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